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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轩来时孤身一人,回府时却发现一些麻烦,舒府外有探子看守,虽然装作平民的模样,但左顾右探,又互相掩护,显然是有组织的。舒轩神色凝重观望一会儿,趁着一个空档,轻功一展,飞身跃入府中。
舒仪夜半被他唤醒,睁眼便看见舒轩守在床前,打着哈欠问道:“密旨到手了?”
舒轩却说起另一件事,“有一队人马伪装围在府外。”
舒仪揉揉额角,目光恢复了明亮,“事不宜迟,你快带着密旨出京。”
舒轩问:“你呢?”
舒仪道:“昆州王更需要你和密旨,现在比的就是谁更快,德王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世子至今还未入京,或许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世子活着,昆州王才能真正介入京城,一定要将世子护住。”
舒轩仍是问:“你呢?”
“带着我你更不容易离开。”舒仪平静地说道,“门外那些人只是一个信号,城门肯定已经有了禁令,我们离开目标太大,京中的人也会从中获得信息,不利于昆州王的行动。”
舒轩并未动弹,“德王不会派人来看守舒府,能做这些的只有一个人。”
舒家孩子该有的智慧,他一样不缺,舒仪无声地叹息,“你该知道,他不会让我轻易离去。”
“他的所作所为无不是打压门阀士族,还与舒家有旧仇,父仇岂可轻易抹灭,他无法娶你为妻,在他决定争夺天下开始,就是注定的结局,你还留在京城做什么?”
舒仪骤燃沉默,这番话正是她对郑穆说的。
“他比过去更谨慎了,”舒仪慢条斯理地说道,“昨天我同他摊牌,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门外这些人是他的回答。他不能娶我为后,却也不愿放我离去。只要府里有任何动静,立刻会有人传讯,还没有走到城门,就会有人来阻拦。”
舒轩眉狠狠皱起,霎时就有一股锐气蓬勃而出。
“难道他还想用强。”
“想要争天的人,心中无所顾忌,”舒仪道,“你来京城时没有留行踪,走时也应该容易,带上我要艰难许多。”
舒轩坐在床沿上,目光坚定,“我不怕艰难险阻,就怕你和我不是一条心。”
舒仪瞪他一眼,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舒轩笑道:“便是后位也配不上你,凭什么让他来摆布。”
“少拿激将法来刺我。”
舒轩摸了一下鼻子,眉眼含着微微的笑,他仿佛忘记了出城门将遇到的险阻,对于舒仪在安阳郡王和他之间选择他,满心满眼只剩欢喜。
舒仪道:“清晨城门才开,你快回去再睡两个时辰,明日不知会面对什么,养足精神要紧。”
舒轩应一声就要离开,拉门之前忽然转过头,“明日你不会后悔吧?”
“少啰嗦。”舒仪嗔怒。
舒轩离去,舒仪难以入眠,披衣而起,伫立窗边,夜风勾起发丝,她默然长叹。
只有此刻,对着明月和清风,她才能显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胸口隐隐作疼——疼得她心里已经空了一块。
可她无法哭泣,此刻的京城,容不得存有半丝的软弱。
而在今天,她已经下定决心选择舒家——
注定无法回头。
翌日清晨,舒仪稍作梳洗,举止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焦急。连贴身丫鬟也不知道她已准备离京,自然就没有准备任何行囊,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丝毫异样。
舒轩身穿一套卫士的衣服,从门外走来,眉宇间拢着阴云。
“府外已经有禁军看守。”他道。
舒仪微怔,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她想了想,道:“德王那里一定泄露了痕迹。”
舒轩道:“德王行事怎会如此失稳妥。”
“今日不同往日,德王在宗正府内养伤,一举一动都在宗亲眼皮下,如果宗亲已经倾向安阳郡王,他的行动就难以隐瞒,这个时候德王能托付的只有心腹。”舒仪分析道,“只怕已经暴露人前。”
舒轩想起昨日民宅那场大火,脸色铁青,“他的心腹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完成他的嘱托。”
舒仪微微蹙眉,“这才是问题所在,以死明志不会是小事,安阳郡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舒轩这才领悟到她昨日说离开困难重重半点没有预估错,甚至更严重几分。
舒仪捋捋衣裙,打开妆奁,最下一层机关精巧,手指接连拨动几处之后,徐徐打开藏在内部的木格,从中取出一把铜钥匙。
舒轩是头一次得见,问道:“什么钥匙需要藏这么隐蔽。”
“能让我们出城的钥匙。”舒仪将钥匙收好,起身朝外走,舒轩紧跟在后。
两人来到舒老生前所住的院子。舒仪打开舒老的书房,舒轩四下环顾,案几,博古架,就连纸笔都摆放得和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下人定期清扫,不曾积灰,唯独少了人气,流露出几分寂寥破败的味道。
舒仪在博物架后摩挲,摸到一块凸起的木纽,轻轻旋动,只听见嗒嗒两声响,书架最上方弹出一个黄梨木匣子。舒轩一够拿到手里,颠了颠并不重。舒仪用钥匙打开木匣,里面只放着两样,两封书信,一枚云纹铜符。
打开书信看完其中内容,舒仪心中大定,原以为舒老过世,所留人脉和力量都会削弱许多,没想到匣中所留物件如此珍贵,能确保离京。
片刻之后,舒仪带着丫鬟乘上马车,由卫士拱卫离开舒府。
暗中看守的禁卫手势传讯,立刻有准备的人马随后跟上。
到了长街上,人流渐多。舒府车驾放慢速度,马车内似乎吩咐什么,四个卫士分散开。跟随监视的禁卫发现,这几个卫士是到街旁的店铺买东西,有的进绸缎店,有人进胭脂铺,还有进京中一家极有名声的食铺买点心的。
禁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分开人手跟上去看个究竟。
领头之人也感到为难,可很快就下了决断。上面的命令最关键还是舒府的那位七小姐,其余人等没有特别吩咐,何况一旦禁卫紧跟卫士分散很容易就暴露行踪。领头人道:“盯住马车,闲杂人等不必太过关注。”
舒轩正是两个进入食铺的卫士之一,见没有禁卫跟上,他和另一个卫士交代两句,很快从后门离开。
马车并未停留,舒仪带着剩余卫士继续前行,去了京城南边一户肖姓官宦人家。肖家在朝中并不显贵,家主是个礼官,最是清水无权的官职。原在江陵任职时,肖家姑娘与舒陵交好,这次舒仪上门打着五姐舒陵的名义。
这一到访惊动了肖府,肖家姑娘听下人通报后亲自到正门迎接。舒仪只说代姐姐来探望,两人到后院坐谈。肖府家主与夫人在正堂令下人时刻回报情况,心中疑惑不已,京中正是形势复杂风声鹤唳的时候,舒家是老牌门阀,任何动作都让惹人遐思。
舒仪也知道惊扰肖府,吃了盏茶,不到一个时辰就告辞离开。
舒轩半路又换一身衣裳,去了禁军统领之一齐巍的家中。
齐巍已是不惑之年,身材精壮,眼眸精光闪闪,是个极有威势的武将,见到舒轩手中的铜符时,乍然变色,眉头深深皱起,脸上有化不开的阴云。他长叹一声,“这十多年,我一直担心这一天到来,想不到还是来了。”
舒轩客气的作揖,“还请将军相助。”
齐巍道:“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你拿出此物就是想要出城。上头昨夜已有严令,不可放舒府的人离京。京城四门,唯有长乐门有规定,凭信物和暗号可随时出城,现在你已有信物,暗号十二时辰一改,今夜戍时到我轮值,到时会令人将暗号送到府上。”
舒轩道:“我家门外有人看守。”
齐巍道:“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舒轩得他肯定答复,不再赘言,就要告辞离开。
齐巍问道:“舒老说过,那两封书信只换我做一件事。”
舒轩朗声笑道:“将军放心,出京之时就将书信交还将军。”
齐巍面色稍霁。等人走后,独自一人在厅中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夫人来寻,见他脸色铁青,惊问缘由。齐巍面有苦色,喟叹道:“年轻时一时糊涂,被门阀拿捏住把柄,或许要一条命才能还上。”夫人大惊,齐巍却不再多说,如往常一般,习武练字,用过晚饭换上军甲,去城门值防。
舒轩回到家中,将情况说给舒仪听,谈起齐巍时评论道:“看他磊落气势,真难想象曾经通敌卖主。”
舒仪道:“谁都会犯错,只不过有人可以改,有人却未必有这个机会。”
两人议定离京细节,各自回房休息。晚间戍时过一刻,有人从下人角门传讯来,说白天舒府去的绸缎铺算错价格,来退还银子,把人叫入院中,果然是齐巍派来传暗号的。
舒仪换上男装,若不是近看,难以发现破绽。
她和舒轩都是一身卫士衣裳,从角门离开。监视舒府是暗令,仆役进出并未受限,大门大户,每日仆役进出次数不少,卫士离开时,禁卫虽然多注意一眼,却没有上前探查。
长乐门,位于京城以东,又称东门,“长乐”二字有祈祝江山长久安乐的寓意。舒轩舒仪到达城门,看门守卫问:“何人?”
舒轩高举铜符。
守卫颇为吃惊,信物暗号是长乐门的陈规,原是方便皇城内有什么隐密行动进出,已有近十年未曾有人用过。他问道:“暗号。”
“长风。”舒轩答。
照理两者都合就该放行,但守卫不知为何总觉得疑虑,问道:“你们是何人?”
舒轩道:“长乐门何时有这样的规矩。”
守卫将要说什么,从城门上巡查走下的齐巍已经道:“何事。”
守卫上前说明。
齐巍道:“既有信物又有暗号还不放行。”
众守卫听令上前去抬门闩。
长街上传来哒哒蹄声。
舒仪意外,舒轩皱眉。
身后有人高喊:“关上城门。”
舒仪听出是杨臣的声音。心下一紧。
舒轩目视齐巍。
众守卫听到叫喊,手上动作已经停止,回头张望。
齐巍喝道:“什么人夜里喧哗,快打开城门。”
当然是顶头上司的话更有效力,门闩沉重,众人齐力推动。
杨臣带着一队禁军快马赶来,“安阳郡王有令,不可私放人出城,你们谁敢抗命。”
现今京城内的动向连黄口小儿都能察觉紧张,安阳郡王已经是京城实际掌权者也不是秘密,众守卫刚移开门闩愣在那里,拿眼瞅齐巍,为难到底应该听谁的。
舒仪当机立断,“走。”
舒轩双腿一夹马腹,朝城门冲去。
杨臣喊道:“拦下他们,重重有赏,放过他们,重责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