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是个好地方,从来都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此处是皇宫之中的一个花园,花园很大,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争相绽放的花海之中,有一个小凉亭,凉亭里有张石桌。
两人正坐在凉亭里在谈话。
男的看着才三十来岁,面相俊逸,身上金黄色华贵长袍的前胸后背都绣着一条龙。
他就是南秦的皇帝,秦卫国,然而,此时的他满脸皆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绝色女子,鹅蛋脸,远山眉,秋水瞳,一身素衣衬着她那神情有些淡漠的绝美面容,更添一份出尘气质。
她是南秦公主,秦卫国唯一的后代,秦清月。
“南秦之所以没有顶尖强者,便是因为常年征战,好不容易出现几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却大多在战场上早早夭折……”
秦卫国说到这,轻叹一声,继续道:“月儿,你是南秦三百年以来最有修行天赋的人,听父皇一句劝,修为到洞觉境之前别上战场。”
“不。”
即使面对的是站在南秦权力金字塔顶的父皇,秦清月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的声音里有着一种独特的冷冽:“唯有不停地战斗,不断获得感悟,修行才能继续。”
早在两年前,她已经进阶道初境,但这两年的时间里,她的修为没有丝毫进步。所以,在上个月底,她向秦卫国提出了要去逐鹿平原。
她认为,唯有在生命时刻受到威胁的战场上磨练,方能突破瓶颈。
秦卫国当然不同意,两人就这件事谈了许多次。但无论秦卫国如何劝说,秦清月的决定都没有丝毫动摇。
“你应该明白,作为南秦最有希望成为顶尖强者的天才,到了战场,你便是敌人最想杀死的人,北秦之人绝不会放任你成长,必然不计一切代价将你扼杀!”
这个道理秦卫国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这一次仍然找不到新的劝说理由,只好再次强调这一点。
“我会尽量隐藏身份。”
这句话,秦清月也不是第一次说。
“如何藏?!南秦如此年轻的道初境之人,只你一个!一旦出手,必定暴露!”
秦卫国忍不住有了些火气。
秦清月没有反驳,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但她的决定仍然坚定,并不因秦卫国的反对而更改。
她之所以如此渴望变强,有着两个理由,秦卫国只知道其中之一,另一个藏在她的心底,无人知晓。
两人久久无言。
在远处站了许久的一名老妇人见状,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分别朝两人施了一礼,开口道:“公主,试剑场送来一份挑战书。”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份挑战书递过来,继续道:“试剑场那边将比武日期定为十天之后,想知道公主您的意思。”
秦清月眼中掠过一丝光芒,接过来看了一会,回道:“就十天后。”
“是。”
老妇人恭谨应道,躬着身子倒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秦卫国说:“若是朕没记错,这是半年来的第一位挑战者?”
秦清月公开接受挑战的事也是他点了头才能进行,否则试剑场根本不敢接。
秦清月说:“是的。”
秦卫国叹息一声,说道:“终究怪你下手太重。”
秦清月依然波澜不惊,淡然道:“我从未对外隐藏修为,他们不自量力前来挑战,一切后果皆是咎由自取。”
她接受挑战,是为了与实力接近的对手交战,只有激烈的对抗才会对修行有所帮助。但过去的挑战之人,要么是想得到那五千灵晶,要么则是纯粹为见她一面才报名挑战,其中大多数人的修为都只是通脉境,可见这些人皆是怀着侥幸心态而来。面对这种人,秦清月当然不介意给他们留下些终生难忘的记忆。
秦卫国无奈地笑了笑,转而问道:“这次的挑战者是谁?”
打心底里,秦卫国希望挑战者是个实力跟秦清月接近的强者,这样一来,秦清月或许能通过这场战斗突破瓶颈,从而断了上战场磨练的念头。
“余生。”
然而,从秦清月口中说出来的两个字,让秦卫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余生?!”
秦清月看了一眼挑战书,点头肯定,看着满脸震惊的秦卫国,问道:“父皇知道他。”
她的语调很平,这句话更像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秦卫国紧抿着双唇想得入神,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才察觉自己有点失态。他虚咳两声,掩饰道:“自然知道。前段时间,吕诤言这个弟子的事在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宫里都有好些人在谈论,你没听闻?”
秦清月淡然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没点破:“有所耳闻。据说进入京院前他无法修行,可后来参加禁军选拔时却显示出了神游境的修为。”她轻轻皱了下眉头,“这事有些古怪。”
得知挑战者是余生,秦卫国已然乱了心境,知道不能再谈下去,否则言多必失,于是起身离开。
但最后,在走出凉亭之前,他仍然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尽量……不要伤了他。”
“好。”
秦清月答应了,然后独自在凉亭里坐了许久,想着某些事情。
……
当那张写有余生个人信息的挑战书送入宫中时,相国府管家刘询急匆匆地敲响了余志雄的书房的门。
“进来。”
管家推门进去,关好门才转身向余志雄躬身道:“老爷,他要挑战公主!”
余志雄翻书页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微微僵了一瞬间。
片刻后,他凛然开口道:“自寻死路之人,无须理会!”
刘询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恭谨应道:“是。”
退出书房后,他没走远,带上门就站在门口处。
只站了一会,里面传出余志雄带着些火气的话语:“去跟蒋信打声招呼,让他看着。”
“是。”
刘询隔着门应了一声,带着笑容出了相国府。
……
那些发生在宫里宫外隐秘处的事,余生一无所知。
为了战胜强大的秦清月,他正埋头练剑。
就在他签下生死状的第二天,试剑场对外宣告了公主再次接到挑战的消息,而挑战者,正是那个曾经不能修行的京院院长弟子余生。短短半日,所有燕京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燕京城的街头巷尾里都在谈论着这件事。许多人开始涌向试剑场,只为预定十天之后公主对决余生那一场的入场票,只半日光景,数千张入场票被抢的精光。
当然,人们是为了看公主如何戏耍余生而去的,压根就没想过余生能赢下这场比武。
晚上,龙儿跟安念念出去逛街回来,在余生跟前有模有样地学着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的话。
“余生?他要是能赢,我就把头切了给你提回去当夜壶!”
“咯咯咯咯……”龙儿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看着仍在练剑的余生说:“余生,你一定要赢啊,人家可想有个头盖骨做的夜壶了。”
修行者要夜壶干嘛?……鬼知道。
……
晚上进宫当差,连许大勇和同队的几个禁军都拿这事当谈资。
最后,许大勇拍拍余生的肩膀,不无担忧地说:“余生啊,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你这是否太冲动了?就凭你这资质,安安心心修行下去总有出头之日不是?你却无端端要去挑战咱南秦的第一修行天才,这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大好前途可就全毁了,唉……”
许大勇并不清楚学院里发生的事,韦平没提,余生也没提。
毕竟这不光彩,余生心里清楚自身是清白的,但外人如何想却全凭各人心思。
他只好沉默以对。
……
四天后。
这一日中午,余生终于练成了第五招,缠。
悟出剑意那一刻,余生心下略略安定了些。
但这远远不够,曾观战过秦清月与挑战者比武的韦平说,余生练成第五招后,对上秦清月将有三成胜算。
仅仅三成。
必须将胜算再提高些。余生这样想着,开始思考起来。
想了好久,他确定无法再从自己身上拿出能提升战力的东西来,当下不再犹豫,抬脚走向藏书阁。
从赵中元要他承担秘籍失窃责任那一天起,余生便无需再去藏书阁守门。当然,这对余生来说是好事,他巴不得早早甩掉这个没什么意义的工作,当初他会接受,全是因为能成为吕诤言的弟子,同时想在京院的藏书里头寻找能淬体的方法。而现在他早已解决不能修行的问题,这份工作便再无必要。
接替余生工作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当看见余生过来时,他从小桌子后面走出来,挡在门口。
“你不能进去。”
青年冷言道,眼里带着一丝蔑视。
余生怔了一怔,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青年勾起一边嘴角,不屑笑道:“因为我不敢放你这偷书贼进来。”
余生心里被轻轻刺了一下,隐隐有点疼痛。
果然,这里有点脏。
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明白,只凭神游境的余生,绝对不可能只靠一人就从藏书阁里将秘籍偷出去。要偷秘籍,他至少需要一个融神境的愿意陪他犯二的同伙。现在他是独自前来,青年却不让他进去。
很明显,这是刘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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