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扬喇勒智的一声“且慢”,使阁前的空气紧张了起来。言成霖说道:“大和尚,送到你面前不要,现在还有何话说?”
不等嘉木扬喇勒智答话,毕天祥说道:“言公子,莫非你也想要羊脂玉如意?”
言成霖说道:“非也!羊脂玉如意本是敝庄之物,既已送出,如何再要?”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既然不要羊脂玉如意,你来飞凤阁何干?”
言成霖说道:“前来告知各位羊脂玉如意的功用,怎么,大和尚不要听吗?”
嘉木扬喇勒智支唔道:“也没说不要听,只是见言公子也来飞凤阁,感到奇怪而已。”
史百禄说道:“言公子,这大和尚没安好心,刚才看玉如意时眼睛中都要喷出火来,不必告诉他!”
此时的嘉木扬喇勒智唯恐言成霖改主意不说,如何还与史百禄斗嘴?他只拿眼睛看着言成霖。言成霖说道:“大和尚说宝物是天下公器,既然是公器嘛,告诉他也无妨。”言成霖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此时院中静极,都在聆听言成霖的下文。言成霖接着说道:“羊脂玉如意不仅玉质奇佳,价值连城,对练武人来说,还有调阴阳、济水火之功。”说到这里,对嘉木扬喇勒智说,“大和尚练的是不坏金身功法吧?寻常人至多能练到第五层,用羊脂玉如意相助,可练到第八层。大和尚,不坏金身练到第八层,该天下无敌了吧?西门英的火龙掌、西门豪的寒冰追魂掌,若有羊脂玉如意相助,不仅可以功力精纯,还可免除走火入魔之忧!”
凡练奇门功夫,或贪走捷径,最大的隐患便是走火入魔。听了言成霖的话,不说嘉木扬喇勒智,便是西门英和西门豪史弟,欲得羊脂玉如意的欲望更加炽盛了!这也正是言成霖说这番话的用意。西门英说道:“言公子,既然羊脂玉如意有如此功用,如何还不以奇货可据,反而献于天下?”
言成霖说道:“不瞒诸位,彼时言某不知,不久前遇我师五云真人,方蒙告知。我师又说,我所学武功,乃玄门正宗,顺序渐进,不须羊脂玉如意相助。是以言某来飞凤阁,实不想再据羊脂玉如意为己有。”
毕天祥突然问道:“言公子可知羊脂玉如意的用法?”
言成霖说道:“五云真人曾以用法相传,这天下嘛,除我师五云真人外,只怕便只有区区一个人知道了!”
毕天祥又问:“言公子莫非在此公之于众吗?”
不等言成霖回答,史百禄和钟荣高声说道:“言公子,万万不可!此地宋国、蒙古武士都有,良莠不齐,忠奸难分,心怀叵测,绝不可传于用法!”
孟姣姣也说:“言公子,果然不能说的。”
言成霖脸带微笑,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诸位可知飞凤阁主到哪里去了?”
这一句话,不只是提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因为必定与羊脂玉如意有关,好奇心就成了关心。院中嗡然声起,纷纷问道:“言公子可知飞凤阁主到哪里去了?”
“刚才孟姑娘不是说不知飞凤阁主去向吗?”
“言公子,别卖关子了,飞凤阁主到哪里去了?”
“干什么去的?不会是找老公的吧?”
“呸!说话不知轻重,当心给飞凤阁主割了舌头!”
“……”
言成霖说道:“在下蠡测,飞凤阁主一定去查真的羊脂玉如意去向了。”
此话一出,满院吃惊,毕天祥更上脸现惊异之色。言成霖暗暗冷笑,话头一转,又说道:“言某话说到这份上,诸位可以离开飞凤阁了,去找真的羊脂玉如意啊!不过稍安毋躁,听我再说一事。”言成霖一放一收,不由人不听。
言成霖说道:“去年在绿柳山庄与诸位会过之后不久,我去汴、洛地区游历,适遇宋、蒙争战。蒙古掘开黄河,宋军固然淹死不少,但淹死更多的却是老百姓。蒙古领军的是塔尔齐,驻扎在孟津。在下一时义愤,便去孟津欲取塔尔齐项上人头,以祭淹死的众百姓。”
当世真正知道言成霖剌杀塔尔齐原因的,只有孟姣姣和鲁直,连孟娟娟也是半知不解。为淹死的百姓报仇,这是极堂皇的理由,当时便博得满院一片声的称赞,连史百禄、钟荣也啧啧喊好。毕天祥则两眼瞪着言成霖,目光中既有吃惊,也有佩服。言成霖不继续说剌杀塔尔齐一事,话头一转,说道:“你们可知是谁去掘开黄河的吗?”不等众人发问,接着说道:“黄河三鬼,此时便在院中!”
这句话的后果可想而知,满院都是声讨之声,有的更是捋袖揎拳,甚至拔出剑来。言成霖说道:“在下已对黄河三鬼略施薄惩,虽不足为儆,此时忝为飞凤阁半个主人,也不宜出手。至于毕大人和江南侠义道是不是容得了他们,也得他们离开了飞凤阁再说。”
“我与我的长随言洪山夜闯孟津县衙行剌塔尔齐时,不巧正遇额音和布。”言成霖又接了上面的话头。“我和言洪山均负重伤,刚欲突围而出,嘉木扬喇勒智大和尚又到。言洪山死于嘉木扬喇勒智杖下,言某被洪山冒死抛出墙外,得遇师父五云真人,救了一命。西门英、西门豪兄弟有代接一杖之德,自当后谢。大和尚,言某固然想为言洪山报仇,却也不想污了飞凤阁,你把禅杖留下,离开此地!”
言成霖此话一出,不仅毕天祥、钟荣、史百禄这一类成名人物,连孟姣姣都觉得吃惊。他们并没有和言成霖试过招,不知言成霖的武功究竟如何,但嘉木扬喇勒智的武功是有数的,鲁直不是对手,毕天祥勉强打个平手。孟姣姣在孟津县衙与嘉木扬喇勒智交手,也只匆匆数招,并未各展所长。听说自额音和布死后,嘉木扬喇勒智取得功法图谱,功力大进,言成霖要他留下禅杖,势必不会善罢干休,而言成霖又说了不想污了飞凤阁,言成霖意欲何为?孟姣姣在想,一旦发生争斗,说不得,只好出手相助言成霖了!
嘉木扬喇勒智听言成霖说要他留下禅杖,用力把禅杖在地上一顿,说道:“禅杖在此,有本事只管来拿!
言成霖嘴里说了声“是吗”?缓步走下石阶。嘉木扬喇勒智本来站的位置就靠前,言成霖一下台阶,两人相距便已不到两丈。和嘉木扬喇勒智在一起的黄河三鬼知道言成霖的利害,已向后退出可能发生的战圈之外。西门英兄弟因言成霖说他们有“代接一杖之德”,还“容当后报”,心里想着将来得到羊脂玉如意还要言成霖传授功法,此时也不想惹这场是非,两人对看一眼,向后退去……禅杖又叫月牙铲,是佛门中人喜欢使用的重兵器,两头有刃,都可攻击。此时嘉木扬喇勒智的禅杖铲的一头向下,月牙的一头向上,右手持中间,月牙儿斜向前指,只待言成霖出手,便用月牙点言成霖前胸。
言成霖喝一声“拿来”,倏然而进,身法奇快,嘉木扬喇勒智刚想用月牙点出,言成霖的手指已搭上禅杖。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嘉木扬喇勒智突然想到,言成霖是来夺禅杖的,我如何可以向前用劲?脑子里这么想,手上已用劲把禅杖向怀里一带。谁知言成霖手搭上禅杖之后,并未运劲抢夺,反而向前一推,这一推有个名目,叫做“移山填海”,言成霖已用上全力,加上嘉木扬喇勒智自己的回拉之力,嘉木扬喇勒智如何还站得住脚?直向后连退了五步,勉强站稳。言成霖如影随形,已然跟进,手指二次搭上禅杖。这一次言成霖仍然没有抢夺,又是一招“移山填海”。言成霖发力之时,嘉木扬喇勒智下意识的又把禅杖运劲一拉,这一次嘉木扬喇勒智有了戒心,稍拉即松,只退了三步。刚刚站稳,言成霖三次搭上禅杖,嘴里喝一声“撒手”!随着这一声喝,一口气喷向嘉木扬喇勒智面门。嘉木扬喇勒智还未打定主意手中禅杖是推还是拉时,只觉言成霖的一口罡气喷来,脸上如同鞭抽,一愣神间,手里一震,禅杖已到了言成霖手中。
言成霖从嘉木扬喇勒智手中夺了禅杖,向后一跃两丈,把禅杖运劲向墙外一送,禅杖夭矫如龙,飞出墙外,落在三十多步外的深潭之中。随着言成霖走上石阶,院子里采声雷动,孟姣姣更是喜动颜色。嘉木扬喇勒智先是吃惊,不想信这是事实,但分明禅杖已经夺去,此时已是灰头土脸,如何还能待得下去?喝了声“走”,嘉木扬喇勒智在前,紧跟着西门英兄弟师徒、黄河三鬼一行人离开了飞凤阁。
嘉木扬喇勒智一走,毕天祥也待不住了,向孟姣姣、言成霖拱手说道:“毕某尚有要事,告辞了!”
孟姣姣说道:“毕大人走好,恕不远送了!”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院中人已走了大半。石方明和石方亮、史如玉嘴里喊着言大哥,齐拥向言成霖身前,满面欣喜又亲热。史百禄向言成霖大姆指一伸,夸道:“言公子好本事,老头子佩服!”钟荣也笑道:“言公子从嘉木扬喇勒智手中夺取禅杖,如欺小儿,钟某佩服之极!”言成霖连连拱手,连说“徼倖”,又一一向孟姣姣引见。孟姣姣说道:“久闻九头鸟和玉面佛的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请厅内奉茶。”鲁直原本便认识史百禄和钟荣,此时也过来拱手寒喧。闹了一阵,这才在厅中一一坐定。史百禄年纪虽老,脾气却急,心中藏不住话。他问言成霖:“请教言公子,这柄玉如意真是假的吗?真的倒底在什么地方?”
孟姣姣笑道:“久闻九头鸟眼力过人,既在绿柳山庄见过羊脂玉如意,如何还分不出真假?”
钟荣笑道:“在下也曾在绿柳山庄见过羊脂玉如意,今天竟也分辨不出真假,倒叫孟姑娘见笑了。”
孟姣姣说道:“岂敢,说笑而已。”
言成霖说道:“在下愚见,真的羊脂玉如意不在临安皇宫,便在毕天祥手里。他来飞凤阁,本是移祸东吴之计,局外人不知道罢了。”
史百禄问道:“不知孟姑娘和言公子有何打算,是否去临安相助飞凤阁主?”
孟姣姣沉吟道:“这个……家师并未叫我前去相助,再说,人多了反而坏事,且过几日再定行止不迟。不知史老前辈可去临安凑热闹?”
史百禄叹了一口气,说道:“孟姑娘说得不错,史某去了,也就是凑热闹而已!”
言成霖笑道:“史前辈何必叹气?岂不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螗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力者不如有缘者,各凭运气。何况史前辈一根鸠杖江湖上谁不佩服?”
史百禄笑道:“言公子你可别在老头子脸上贴金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说罢感叹不已。
钟荣说道:“史老头不要饶舌,让他们年轻人说会话!言公子初到江州,这庐山不可不游,我们先去江州,上不上临安,过几天再说!”
史百禄笑道:“老钟此话正合我意,浔阳楼的酒菜还未吃遍,我们这就走!”
言成霖说毕天祥来飞凤阁是移祸东吴之计,固然是为飞凤阁主开脱,(因为飞凤阁主必竟想染指羊脂玉如意,不过没有得手。)说的却也是事实。如果这羊脂玉如意好好的放在了皇宫之中,被理宗皇帝把玩,毕天祥又何必来江州?而他这一来,不也正好告诉江湖朋友,羊脂玉如意在他手里吗?言成霖当众说出羊脂玉如意的功用,撩拨起众人得之而后快的欲望之火,也听得毕天祥心痒难搔。不过他没有立刻回到临安,他知道,他不在,羊脂玉如意更安全,再说,他逗留江州,也是为了查看言成霖和孟姣姣的行止,查看嘉木扬喇勒智一行人的动静。
言成霖和孟姣姣、石方明、石方亮、史如玉、孟娟娟几个人,在庐山痛痛快快的游览了三天,第四天早饭后,坐在观瀑亭里商量行止。因为都是年轻人,在一起玩了几天,混得熟了,也颇有携手江湖的意思。孟姣姣先问言成霖:“多承公子相助,飞凤阁才得无事。此地事已了,不知言公子有何打算,将作何往?”
言成霖说道:“我是闲人一个,无处不可去,不过,因离绿柳山庄日久,颇思回庄看看。不知孟小姐有何打算?”
孟姣姣说道:“家师虽未叫我去临安相助,总是放心不下,正不知去好还是不去好。”
言成霖说道:“阁主独来独往惯了,便去了也未必帮得上忙,何况阁主说了,有事会差人去令尊处寻你?”
孟娟娟说道:“依我看,先不去临安,言公子也不回绿柳山庄,先去黄州玩玩如何?黄州虽没有庐山这等胜景,苏东坡的几处遗迹也值一顾,言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言成霖笑笑,还未开口,史如玉先说道:“娟娟姐想得倒美,自己要和姣姣姐回黄州,却想拉上我们这邦人做伴,好热闹吗!”
孟娟娟笑道:“我拉言公子做伴是有的,谁拉你做伴了?你才想得美呢!”
史如玉“啐”了一声,说道:“言公子要你拉去做伴吗?”这话是针对孟娟娟说的,还过她不想和孟娟娟斗嘴,关系弄僵,随即又说,“言大哥,你给了姣姣姐姐玉龙剑,给了我幺凤剑,给了方亮腾蛟剑,给了方明赤焰剑,娟娟姐姐呢?还有什么剑给她吗?若是不给,可不大公平!”
言成霖笑道:“不错,是不大公平。不过我的佩剑像根破铁条,不适合给娟娟姑娘。要不什么时候去绿柳山庄,不问珍珠宝贝,由着娟娟姑娘挑一件吧!”
史如玉说道:“你倒是大方,不知姣姣姐姐愿不愿意!”
孟姣姣说道:“言公子拿东西送人,关我什么事了?问我愿不愿意?言公子送你幺凤剑我第一个不愿意!娟娟,我们去抢过来给你!”
孟娟娟答应一声,要抢史如玉的幺凤剑,史如玉急了,忙向孟姣姣和孟娟娟行礼,说:“妹子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了姣姣姐和娟娟姐,两位姐姐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不要抢我的幺凤剑,我这里给你们叩头。”
史如玉一告饶,众人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未歇,三十步外突有人问道:“好热闹!你们笑什么?是笑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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