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云家。
云霓的脸色一片铁青。
“赵鑫晨!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我现在还没有嫁到南家去,依然是云家的女儿。我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和你们南家无关。再要派人跟踪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霓身前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一身劲装,神色间自见从容:“云大小姐说得是,只是山公毕竟也是云小姐未来家翁,好歹也该对家翁的关心有所理解才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强人横行,山公未防万一,不想云小姐未入南门便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特意命我等来保护云小姐,并无什么监视跟踪之意。云小姐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等自然无权过问,只是还请容我等跟随在后,略尽保护之责。”
赵鑫晨的身后,站着四个清一色黑色劲装男子,看形容举止,皆是一流的好手,南山岳在鸿雁遭劫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云霓再有什么意外。
云霓冷哼道:“我天下云家自然有人保护我,用不着你们来操心。”
赵鑫晨只是赔笑道:“那是自然,天下云家是武勋世家,出类拔萃的高手自然很多,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比的。只是山公对小姐有心照顾,就派了我们几个过来,虽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能为小姐做些鞍前马后跑腿之类的活计,也是一点心意。云小姐若执意推辞不受,我们只能回禀山公,到时再请他出面与云帅说项,我们几个固然要受罚,云小姐终还是免不了要接受派人的。既如此,云小姐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呢。”
这赵鑫晨说话不卑不亢,井井有条,云霓一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闷哼:
“那好,你们想跟就跟吧,正好我要去水秀街买些布料回去做衣裳,缺几个人帮我挑担,既如此,多几匹骡马也是不错。”
说着,云霓迈步就往门外走。
云家的仆从紧紧跟在云霓的后面,再其后,便是赵鑫晨和他的四个同伴亦步亦趋。
“大哥,这云大小姐的脾性可不怎么样啊?外界传言她温柔贤淑,我看怎么到象个朝天小辣椒,说话一股子辣劲。”
赵鑫晨瞪了他身后说话的那人一眼,冷冷道:“少说话,多观察,记着咱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保护这位云大小姐的。”
“是!”四个人同时躬身回答。
这一声是,整齐有力,前方刚要进入马车的云霓略略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充满愤愤。
南山岳表明了是派人来监视她的,鸿雁的失踪,他未必就不怀疑浅水清。
只是他或许想不通,若要劫人,当优先劫云霓才是,为何却要先对鸿雁下手。如今打草惊蛇,再想带云霓走,浅水清就千难万难了,难道他就真不怕南无伤回来后立刻与云霓趁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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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秀街。
这里历来是苍天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
拥有最好的丝萝绸缎的宝织坊,名门淑女们最爱的珠宝首饰的奇珍阁,还有搜集来自天南海北各地特产,一些少见稀奇的小玩意供贵人们满足猎奇心理的万象轩皆在水秀街上。
这里是名门贵族,尤其是女人们最爱来的地方,也是她们销金的好去处。能够在这里置办产业的,其一个个的后台本身也是朝廷显赫。天下云家,南家,皆在此次有置业,整个天风帝国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大概也只有烈狂焰这样的战争疯子,才会视钱财如无物,至今清贫。
进了水秀街,云霓下了马车直接往附近的宝织坊而去。里面的掌柜一见是云家大小姐来了,忙热情相迎。
“掌柜的,你这里又进了些什么好货色吗?”
掌柜的忙道:“新从止水运来的天河锦,一共有四匹,已经被人订走了三匹,正还剩一匹给云大小姐留用。云小姐要不要先看看货色,绝对是上好的丝绸。”
“不用了。”云霓懒洋洋地挥手:“包起来吧,还有这里的几匹布料我也要了,全部包起来带走,帐记在南家头上,到时候去结帐就可以了。”
“好叻!”掌柜的大声吆喝:“天河锦一匹,计银十二两五钱,蜀缎两匹,计银四两七钱,南山秀女织一匹,计银三两二钱,宛绣三匹,计银六两。。。。。。”
掌柜的算盘珠子拨得应天响,转眼间一大摞包好的衣物已经交付云霓。
赵鑫晨对这种富家小姐的奢侈做风到也见多不怪,只是当云霓冷冷丢下一句:“把东西交给他们就行了。”就令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从水秀街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林林总总的高档店铺少数也数十家。
云霓一家家的走进去,一家家的要货,女人的疯狂大购物行为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的令人惊叹。
赵鑫晨和他身后的四名护卫真正成了驮马,一个个背负大包小包,哪里还有南府铁卫的丝毫风采。
待到云霓连家具都置办的时候,赵鑫晨他们已经彻底明白,云霓哪里是来买东西的,她是存心来欺侮他们这帮人的。可惜,主子有命,下属不得不从。别说你搬了这水秀街的货物压身,你就是搬座山来,大家也只能受着。
最可气的是,云霓如此疯狂购物,竟然还把帐往南山岳的头上记,显然已经挑明了对南山岳的不满。
男人是最怕逛街的动物,古今亦然,在沙场上拼杀一整天都未必嫌累的勇士豪杰,面对这种疯狂的购物行为,心中掀起的却是无尽疲惫。
眼看云霓一家家进进出出,兴致昂然,毫无疲累的迹象,赵鑫晨几个却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那紧盯不放的心态渐渐放松。
待到云霓再进一家店铺时,赵鑫晨等人再不愿跟着云霓进出每一家店铺,只好在外面守候。
等守了好半天仍未见云霓出来时,赵鑫晨心中隐隐有丝不妙的感觉。
他把包袱一甩,冲进店铺中,哪里还有丝毫云霓和她仆人的身影。
他揪着掌柜的脖子大吼:“刚才进来的云小姐呢?”
那掌柜的不慌不忙的斜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道:“云大小姐从后门走了,不知您是哪位。可知这铺子是武安公的产业,不是什么人都能掐着本人的脖子问话的。”
赵鑫晨心中一颤,知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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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苍敏捂着嘴狂笑:“云姐姐,你也太坏了,竟然把那帮男人当驮马来使,好一招疲敌之计啊。”
景隆宫中,清敏公主搭着云霓的肩膀又笑又跳,身后的李嬷嬷轻咳了两声,清敏公主无奈地重新摆出一副端庄姿态。
云霓轻笑道:“无非是南家的几条狗罢了,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给他们个教训。别以为是女人,就可以让他们不放在眼里。天下云家出来的人,就算是女人,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小看的。”
苍敏笑:“他们好歹也是你未来公公的人,这样折辱了他们,南山岳那老头怕是也要脸上无光的,小心你将来进了南府被老头子教训哦。”
“怎么你还帮他们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
云霓清翻白眼斜瞥了她一眼:“是哦,我到是忘了,好象你也快要成为南家的一分子了哦,难怪要帮他们说话了。”
苍敏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也要成南家的人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云霓一脸的惊讶:“现在苍天城已是满城风雨了。听说前几日山公在朝上参奏,说清敏公主已届二八,到了出嫁之年。他特别为公主你挑了门好夫婿呢。”
“该死!我还不想嫁!”苍敏大叫。
身后的李嬷嬷浑身一抖,眼一瞪,几名宫女同时把耳朵堵了起来,识相后退。
云霓轻声道:“山公有个侄子,叫南靖元,他希望能被陛下招为驸马。”
苍敏有些紧张:“那个叫南靖元的为人如何?”
“绣花枕头一包草,比起南无忌南无伤差的太远。论起吃喝嫖赌,怕是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他了,为人长得还丑陋不堪,令人恶心。倘若说南家兄弟是那草原的虎,那这南靖元就是一条狗,且是条癞皮狗。”
苍敏紧咬嘴唇:“那老头就要我招这么个货色做驸马?”
云霓叹息:“天下嫁女,最难莫过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正点中要害。
人人都以为,公主嫁女素来没有困难可言,自然是人人都想抢着做驸马。
却不知公主为皇帝之女,金枝玉叶,就算招了驸马,也自有其权威。驸马一词,听起来堂皇,其实却苦不堪言。不说别的,就是成亲之后,平日里不经公主召见,根本就不可以进公主寝室,每次见面还得先以下臣之礼叩拜,然后才得以丈夫身份面对。驸马坐得不好了,公主还有权责骂,驸马若敢还一还手,皇帝一道旨意,能让你全家皆死。
公主们在宫中时是呼来喝去惯了的,好脾气的通常没有几个。因此对丈夫动辄打骂本是常事,而做驸马的却只有忍着受着。
做了驸马的人,本身更是不能入朝为官,一生前途算是丧尽。
做皇帝的想为女儿挑好女婿,可那真正有才有能想为自己图个好前程的,其实没一个愿意做驸马,那真正叫受尽窝囊气。那愿意做驸马的,皇家却是没一个能看上。
大梁帝国尚在时,曾有状元姜辉,生得一表人才,当时的皇帝见他人品出众,想召他做驸马,结果姜辉宁死不从,最终在家绝食自尽而死。止水当年也曾有过官员为了不做驸马而携家潜逃,投奔天风一事。
天风帝国曾有位驸马叫袁锦,本是风流绝代的人物,就因为在家中受尽公主的窝囊气,而每日里流连青楼不愿返家。结果当时的公主是位醋坛子,有一次硬是带着一群女人杀到青楼,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驸马毒打一顿,然后将所有和袁锦关系不错的女子一律棒杀,再不许任何女人接近袁锦。
袁锦受此折辱,自忖做人活到如此地步实在无趣,于当夜悬梁自尽了。
这些还都算是普通的,若是碰上那性情风骚好淫的公主,每日里无男不欢,把个驸马搁在一旁不闻不问,那就真正是为自己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了。
因此历史上为了不做驸马或做了驸马后自杀潜逃者,绝不在少数,皇家贵胄,天命之女,其实要想找个好人家,实在千难万难。
这刻云霓这么一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苍敏是真得慌了。
她自问自己将来绝不是虐待丈夫之人,但这话却无从解释,反倒是她性格活泼好动,在宫中常引起蜚语流言,到更让男人害怕。天下冤狱,本无上下之分。如今她父皇要为她找这么一个货色,她将来就是想好好对待怕也难了。心中焦急,抓着云霓的手就问:“好姐姐,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云霓叹息:“这样的事,怕是没什么办法的了。”
苍敏急得想哭:“好姐姐,你定要为我想个办法。”
云霓轻瞥了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道:“山公在朝中,素来是除陛下之外的第一人。他说的话,陛下常常是听得进去的。南靖元虽不济事,终究上面还有山公在,陛下怕是会同意这门婚事也说不定。若要不嫁,错非山公不再是山公,陛下也不再只听他一人之言。”
此时,两个人已离身后的嬷嬷宫女越来越远,估摸着她们是听不到自己的说话了。
苍敏小声道:“我只是公主,无权议政,又哪来本事管这些事了。”
云霓笑道:“那也未必,我到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受南山岳这老头的气,却是要你肯出手才行。”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务须和宫中的一些妃子联起手来去做,方有成事的希望。”
苍敏一呆,云霓已悠悠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天下有很多事,坏就坏在女人的手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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