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是……”那个胖大妈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只看这飞驰而来人的衣着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只是不知这是哪家公子,为什么对一个小贼这么在意,莫不是这小贼也偷了他家的东西?
“吁~”长长一声,明之行一把拉住白马,一个翻身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快步走上前来,明之行先用余光打量了几下这个乞儿,确认就是那天偷他书还把他撞翻在地的那个小贼。
“大妈,这个贼能不能交给我处置,我有点事情要问她。”明之行笑着对那大妈说道。
本以为这个大妈会欣然同意,没想到那个大妈轻轻挠了挠头,笑道:“这位公子,这小贼我也想给你,但是吧,她实在是偷了我太多东西,你看这……”
说完,这大妈还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明之行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讨钱要债啊。
想罢,明之行一下子拽下藏在腰间的那个钱袋,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锦袋便出现在了那个胖大妈的眼前。
“大妈,她偷过你的东西我追不回来,不过我这里有一些散碎银子,你看看要是不嫌弃就拿去抵过怎么样?”
“哗啦啦~”散碎银如雪花冰棱的银子抖落在明之行手里,映着缕缕余晖,晃得那胖大妈直睁不开眼。
一粒、两粒、三粒……胖大妈一个小户人家哪见过这么多钱,莫说这个小贼,就是他们家的破房子拿出去都卖不了这么多钱。
散碎银子还在往下掉,钱,都是钱……胖大妈眯着眼一时间看呆了。
“怎么样?”明之行见这胖大妈不动,还以为这些不够,长挑的眉毛微微一皱,这该怎么办。
不料,胖大妈恍然回过神来,一把抓过明之行手中的散碎银子,另一只手将那小贼向着明之行一扔,笑道:“公子客气,这小贼现在就归公子处置了,小民这就离开,公子要做什么小民一概不知。”
说着,那胖大妈好像生怕明之行会反悔一般,一抬腿便消失在了长长的巷道里,臃肿的身材也不知道怎么跑得那么快。
明之行目送那胖大妈的身影在巷道中慢慢消失,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地上的小乞儿,脸色瞬间一冷。
“我的书呢?”明之行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面色严肃道。
小女孩儿没有看他,只是披散下头发来,不断地揉着腿上的一块块淤青,小小的手里还抓着半块糊饼,大概就是因为偷了这个才会被胖大妈追着打的。
“唉,那本书对我很重要,你告诉我,我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怎么样?”明之行看着对方比自己都小,估计只有十岁,却是这番样子,面色上不禁露出一丝同情,语气再也硬不下去,只能伸手去推她。
不料,明之行刚伸出去的那只手被小女孩儿一下子打开。
“卖了。”很清脆的声音,有些灵动,不禁听得明之行一愣。
不过明之行随即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黑,“卖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
明之行紧紧捏着手里空瘪的钱袋,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
居然,给卖了!实在是……气死我了!
“你……卖给谁了?”明之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不知道。”
又是一句话,明之行不知道这小女孩儿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这么跟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家公子这么说话。
心头一阵火气冲过,明之行从心底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奈感。
“唉~”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已经空荡荡的钱袋,明之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美玉。
这块美玉还是今天去柳家的时候,那柳家大小姐带他游览府邸后花园的时候,随手从一间偏房的摆饰上拿给他的。
当时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这房间很秀雅,连摆饰都这么精致。
那大小姐只是一愣,随即便盈盈一笑,将这块美玉从摆饰上取下来送给了他。
手一抛,那块流光美玉便落在了小女孩儿的面前。
那小女孩儿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略带疑惑地看着明之行。
“你拿它去换钱吧,以后别再偷东西了。”明之行说着,头也不回,便牵起自己的马,向着巷道外走去。
夕光微漾,金色的余晖拌着将近夜色的黑,把明之行的背影染得沉重挺拔,在地上拖起一道长长的影子。
小女孩儿一瘸一瘸地站起来,腿上还有些麻,她扶着墙,看着明之行夕阳下远去的背影,猛然一个转身,消失在巷道深处那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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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潇潇,不知何时开始飘洒,零零点点,淅淅沥沥,慢慢打湿了干燥的街道。
明之行撑开随身的油纸伞,牵马走着,看着周围依旧繁华喧闹的画轩楼阁,灯火辉煌中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男女嬉笑声,心里感觉到深深的厌烦。
天色已经黑了,加上飘飘洒洒的小雨,明之行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
周围景色渐褪,街道上的光线也开始昏暗起来。
快到了,明之行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大栋建筑,那就是县衙了,也是明家的府邸。
奇怪,家里怎么没掌灯呢?
明之行忽然发现一件很怪异的事,在这个就快宵禁的时候,不说明家这种大户人家,就连周围的普通人家都是星星点点地点上了明灯照明。
可是现在明家府邸门前,就连大门口的两盏吊灯笼都没点亮。
远远看去,就像是周围星星点点的火光中的凹陷下去的一大片黑暗,深沉的黑,浓稠的黑,庞大、未知、安静、诡异……
再走近,明之行眼神渐渐凝重起来,他敏锐的灵觉根本没有感觉到明府内有丝毫生人的气息。
这只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明家现在确实没有人在家,所以没有人的气息,可是,都这么晚了,明家这么多人能去哪儿呢?第二,就是明府里有人在,只不过不是活人……
春雨瓢泼,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哗哗啦啦地下了起来,黑暗中,明府门前雨帘如幕,可是明之行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看着漆黑的路,通向那漆黑的巨大府邸,毫无生机的萧条与此时淅沥的春雨格格不符。
明之行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呼吸急促,黑暗的雨中,眼睛渐渐泛红。
父亲、母亲、爷爷……明之行仿佛已经嗅到了血腥的气息,猛然扔掉手中的油纸伞,向着明家府前大门跑去。
“哗~哗~”泥水在他脚下激起一片土黄色的浪花,打湿了全身也浑然不顾。
“砰!砰!砰!”
“开门,开门,有人在吗?我……”明之行猛力拍打着大门,巨大的力道将门震得乱颤。
可是,还未等他继续喊下去,他面前的门便缓缓打开,没有和蔼的笑容,也没有体贴的衣服,迎接他的是血淋淋的地面与明晃晃的刀刃。
明之行全身湿漉漉站在明府大门前,双手垂下,面色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黑衣人,比夜更加浓重的黑,那是染了血的黑,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圆圆的球状物。
脑袋,头颅,那是棂儿的,明之行的贴身丫鬟,还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大好的青春年华,此刻却化作了这黑衣人手中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我,我爸妈呢?其,其他人……”明之行强忍着自己哆嗦的嘴唇,努力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全身是血的黑衣人。
明晃晃的大刀猛然在明之行面前举起,映着惨白的夜光,这刀刃上的一闪而逝的反光成为这漆黑夜中的唯一。
“啊!”明之行再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压力。
双手一环,猛然冲了过去,一下子抱住那黑衣人的腰,张口狠狠地咬在那黑衣人的肋下,雨水混杂着浓稠的血,一股说不出的悲痛蔓延在明之行心间。
泪水滚滚,明之行嘴里呜呜地大喊,听不清是对亲人妄逝的悲痛还是对自己死前痛苦的悲鸣。
“哼~”一声冷笑,黑衣人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明之行愚蠢的行为,一手提着那颗脑袋,一只手缓缓举起大刀。
“轰咔~”一道闪电崩天裂地,映亮半边天,瓢泼的雨哗啦啦地下起来,雨水泛滥,在门前流成一条河。
明之行清晰地看到,那道闪电下,一个狰狞的脸正戏谑般的看着自己,一道深深的伤疤横贯整个面部,像是将脸切成了两半一般,蜿蜒如一条蜈蚣。
像是刻到骨头里一般,这一幕深深地印在明之行的脑海中。
“原来在你身上……”黑衣人恍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饶有兴趣地看着明之行,猛然扔掉手中的头颅,一把抓住明之行,一下子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刺啦~”明之行不放手不放口,一下子从那黑衣人身上撕下一片衣角,含在嘴里。
血与雨、悲与恨的交融让明之行发了疯一般挣扎,眼睛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黑衣人,发狂一般向黑衣人挥舞着手脚,却连那黑衣人的衣服都碰不到。
黑衣人就这么一只手提着他,丝毫不理会他的动作,目光微微聚焦在胸口的那块上祖玉佩上。
端详一会儿,漆黑夜雨下,那双狰狞的眸子猛然一笑,一把从明之行胸前扯下那块玉佩。
而后,把明之行一扔,大刀一挥,就像杀一只鸡一般,明晃晃的刀刃便向着半空中的明之行撩去。
“呼~”刀风卷起雨水,周围的空间微微荡漾,一股无与伦比的场域压迫而来,仿如千钧,明之行虽然有心闪躲却是动也不能。
这是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收放自如,将开山裂石的力量控制在细细的刀刃上。
这一刀下去,莫说明之行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凡人,就是普通的成年修士都要灰飞烟灭,尸体都剩不下,直接化为齑粉,然后混杂在这雨水中,成为明日街上行人脚下的一抔黄土。
“嗤~”刀光一闪,一阵清风吹过,明之行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下一个黑衣人还站在那漆黑的夜幕下,欣赏着掌中的玉佩,眼神中露出满意的笑。
“轰咔~”一道惊雷,映亮半个天际,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好像要将天翻过来一般,街道上早已水流成河,土黄色的河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街道,却也抹不掉那浓重的血腥气。
电闪雷鸣,银蛇狂舞,天上一片雷电的赤红,大地一片黑暗,轰隆隆雷好像能把天劈出个洞来。
县城中所有的人家都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战战兢兢,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一样。
一些还在酒楼温柔乡里作乐的人只是看了外面漆黑的夜一眼,道一句“鬼天气”,便继续埋头作着乐子。
明府门前,黑,浓重的黑,却早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身影。
大雨瓢泼,豆粒般击打在地上,钻出一个个土窝或激起一朵朵水花,昏暗的夜里没有一点亮光,只有天上不断轰鸣的闪电还在咆哮。
明府内一片狼藉,一具具尸体横陈,殷红的血汇成一股股涓细的流灌入土壤花丛。
鲜花吸饱了鲜血,经历春雨的洗礼变得更加鲜艳殷红,虽然是在黑夜却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不知是哪个花丛,微微一颤,漆黑的夜里,一个人影颤颤巍巍自花丛中站起来,一瘸一拐,好像还有些恍惚,一摇一摆地自花丛中走出来。
猛然,那个人影像是惊醒了一般,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
“啊~”一声凄厉的悲嚎响彻整个安县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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