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抓住了那盖着小山一般的红布的一角,猛地抽开,但红布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办法如怀玉想象中的那样被抽开。
但通过最上方隐约能够看到的裸露出来的黄铜色的金属,仲昧谷还是感到了意思的震撼,那出自匠人之手亲手打磨的粗糙而又精细之美。
“咳咳,这家伙着实有点大不是么?”怀玉尴尬的笑笑,试图掩饰他没有帅气的让他的这个宝贝亮相。
仲昧谷挑了挑眉毛,他自然是不在意的,反而开始有些相信怀玉说的话了,走上前说道。
“这红布还要么?”
“啊?就是个盖布,没啥用你要么?”怀玉不明白为什么仲昧谷这妖怪会对他的这个破布感兴趣?妖怪都喜欢人类的手工制品么。
仲昧谷淡淡一笑拍了拍怀玉的肩膀,伸出长枪轻轻的点在了那红布之上,嘴里小声恶毒念叨了一句
“破。”
不知为何,仲昧谷眼前突然仿佛看到了当年猴王教他的时候,猴王仍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能如他所愿,但凡是不如他所愿的,那就全部毁灭掉好了。
刹那间整张红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那一刻宛如御树绽放,如朝霞一般的红色的花瓣翩然而下,笼罩的是那小山一般的巨大机械,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俯卧在大地上,静静的等待着英雄的召唤。
“认识一下新朋友,我的老伙计,这是仲昧谷,这是钢羽一号。”
仲昧谷没有看怀玉,但还是能够从怀玉的声音中,感受到那么一丝的颤抖。
“其实这也是你第一次见到这个什么一号来着?”仲昧谷问道。
怀玉冷哼了一声。
“钢羽一号!我确实是第一次见怎么了,那也是因为你这个暴戾成性的妖怪把我杀了!还好我不是一般人,否则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差点把人类的文明进化的速度延缓了至少五百年!”怀玉愤愤的说道,手握拳一挥一挥的,像是要砸碎什么一样。
仲昧谷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机械巨人,最左端有一个大号的锅炉是仲昧谷认得的,再往右边,仲昧谷只知道他们以前在仲昧谷的字典里,叫做破铜烂铁。
“好了好了~不都说冰释前嫌了么,所以这个东西你会操作么?”仲昧谷瞥了一眼怀玉,他不喜欢小肚鸡肠的人,但他本身又是一个记仇的妖怪,没关系,反正他是妖怪不是人。
怀玉缓缓的走到那巨人的面前,手掌轻轻的放到了巨人的身上,那来自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让怀玉整个人仿佛是触电了一般,传来的丝丝凉意却是扰的他鼻子一酸。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她呢。”
曾经用心去记下的人儿,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奈何桥上走过多少遍,孟婆汤的每一口我都要偷偷吐出来一口,留下那么一块,只属于你的小地方。
“需要我帮忙什么么?”仲昧谷察觉到了这个多愁伤感的人儿,毕竟对于怀玉来说,他仿佛是在看前世一般,他刚刚重获新生,一切的记忆都是来自于他的日记,这些东西真的是他做的么,真的是那无数个他重重叠叠的累积起来的么,这个房间里,来来往往过多少人,可他们一定很孤独吧,因为总是以单人的形式出现,一个人的时候会哭么?
“去锅炉里倒点水,然后烧开就行。”怀玉仍是痴痴的看着那黄铜色的艺术品,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我就是烧锅炉的?”
“别小看烧锅炉,那可是核心技术!”怀玉突然反应过来,对着仲昧谷露出了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的笑容。
仲昧谷懒得理他,把长枪变回如律笔,走到锅炉旁,但他发现这个锅炉是封装起来的,他找不到在哪里倒水哪里生火。
“开!”仲昧谷点在那锅炉上。
毫无任何反应,仲昧谷惊了,这不可能啊,他的这杆笔是什么,是太上老君的御用之笔,号召这天下之物没有不敢听令呢,能调动风雨,唤来闪电,偏偏是连个破锅炉都打不开?
“法术,在这一刻,是不管用的。”怀玉笑着骄傲的说道。
他走过来,搬动了几个机关活扣,便是锅炉上方开了一个盖子,下方开了一个口子。
“为什么?你施了什么咒法么?”仲昧谷不相信会有法术不能完成的事情。
“你可不要再用这句话侮辱我了,我一丁点法术都不会,我只是一个科学家,我信奉的大炮之下的正义,至于为什么你开不开,原因很简单,你不知道这家伙的原理,你能分析出元素的组成从而让他们破碎再重构,但是对于这样精密的机械来说,你却是没有办法,若是硬来的话,怕是你得给我的宝贝给拆了。”怀玉耸耸肩,敲了敲那个机关活扣,清脆的响声在这个屋子里是那样的悦耳。
“这里,叫做开关,往上一扳便是能锁死锅炉盖,省得有什么小动物不小心钻进去被我煮成汤吃火锅可就不好了。”怀玉的这黑色幽默让仲昧谷冷冷的笑。
“其实很简单,你知道原理了,你的法术才能有效,不多说了,这就是科技!你先把水烧开吧,会么?”怀玉戏虐的看着仲昧谷。
仲昧谷踹了怀玉一脚。
“我煮过的人肉火锅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仲昧谷恶狠狠的说道。
“哎呀呀吓死我了,那你加油煮,我去给这家伙上点机油。”
“什么油?”
“不是吃的油,说了你也不懂!”
夏日的郁郁苍树总能在烈阳之下传来那聒噪的声音,你会喜欢那样子的午后,那么一个百无聊赖而又充满勃勃生机的时候,你明白你想要的虽然不可得但就在你身边,你清楚世界很大但就躲在自己的小沙丘之中数着沙粒过日子,你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只属于时间了。
“锅炉烧开了!”
“把盖子盖上!”
“好了!”
“不要把烧柴火的地方的盖子也扣上啊!没有氧气不能燃烧的!”
“没有什么?”
机械剧烈的轰鸣之声,就在仲昧谷扣上水箱的盖子的时候,上面条条的管子里传来的机械碰撞的声音,那沉睡的巨人浑身散发着气浪,怀玉呢?怀玉跳进了那巨人的身体中,把自己也关在了里面。
“你怎么进去了?”机械的噪音太大,还伴随着蒸汽机的轰鸣,仲昧谷只得扯着嗓子喊道。
“哈哈哈哈哈!苏醒吧我亲爱的!我宣布!钢羽一号!启动!”
又是一声蒸汽的轰鸣,机械摩擦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轰隆一声巨响那俯卧在地的巨人的一个手掌扣在了地上,激起了地上的不知道多久都没有扫过的地的尘土。
“加压!”
“什么!”
“你左手边的那个拉杆!拉下去!”
仲昧谷手刚刚触碰到那个拉杆,那个已经烫红了黄铜金属,仲昧谷是不在乎这一点高温的,但他不知道以前的怀玉,是怎么一个人完成这些的。
仲昧谷一把将拉杆落下,那巨人像是得到了更大的力量,浑身上下冒出的蒸汽更多了,两支机械臂撑住了地面,他想要试图站起来!
“哈哈哈哈哈!神啊!等待我的践踏吧!哈哈哈哈哈!”
怀玉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仍是清晰的可辨,仲昧谷只能透过那机械的重重阻碍之后看到那小小的怀玉,他就不怕自己被自己的机械压死么?
不就是让这堆破铜烂铁动了起来么?至于就这样的热泪盈眶么?你为什么在哭啊,好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就是,这就是你所一直坚持并且信仰的么?
“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怀玉一声长啸,那个承载了无数个怀玉的梦想的巨人,一脚跺地,稳稳的,站了起来了!
怕是怀玉百密一疏,忘记了自己这个房子的高度,那巨人如若无屋的顶着房子的屋顶站了起来,那夕阳刚好洒在巨人的侧脸,那傲视着无尽的远方,死死的盯着那太阳落下的位置,曾几何时,也有无数的英雄被写成史诗,被铭刻进这夕阳之中。
可突然仲昧谷似乎觉得那机械嘈杂的声音之中有什么不对劲,但他也不懂,只觉得好像是......好像是......熄火的声音?
仲昧谷赶紧看向锅炉,柴火早就烧完了!
那刚刚还稳稳的站在大地上的巨人,刚想迈出他的第一步,便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随着最后一缕蒸汽的吹出,那巨人颤颤巍巍的,就要倒下了!
“不好!”仲昧谷知道那笨蛋怀玉还在里面,若是这巨人直接倒下了,怕是怀玉就会被压成肉泥的,现在再重新烧火的话也是来不及了,仲昧谷单手成掌化符,一掌拍向那锅炉。
“沸腾!”来自上古声音的命令,那本已经平息的了水再次的狂躁的沸腾了起来,仲昧谷收手,再一掌拍下去。
“火山迸发!”那锅炉之中犹如爆炸一般的,黄铜色的锅炉被高温通红的似乎要炸开!
“坚不可摧!”仲昧谷再次对它下令!
终于,那巨人再一次的伴随着气浪,一脚稳稳的踏前,将诞生了她的工作屋踩的粉碎,迈出了她的第一步。
星夜弥漫,怀玉坐在巨人的头顶,看着星空哭的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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