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到底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我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转头小声地问师父,“师父,这书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小孩儿有问题?”
师父摇了摇头说道,“小孩儿没问题,问题还是出在他姥爷身上。”
“啊?你不是说都不会尸变了吗?”
师父冲我一瞪眼睛,“谁和你说是尸变了?这一次是勾魂。”
本来我还懵懵懂懂的,现在听师父一说勾魂二字,我马上就反应过来那小孩儿的问题出在哪里。
一般来说长辈无论什么原因离世,小孩儿都是不能够在旁边看着的,甚至连长辈的葬礼都不能参加。因为老一辈的人对于自己的孙辈往往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离世之后可能最牵挂的就是这些孙子孙女。
再加上小孩儿本身的阳气就弱,很容易受到阴邪之物的影响,所以不少传统一点的农家都会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
这一路走来我已经知道那小孩儿叫薛宝儿,他的父亲叫薛强,母亲叫魏红。一家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
我紧走两步跟上去问薛宝儿,“宝儿,你最近有没有做梦梦到姥爷?”
本来还在说说笑笑的一行人听我这么问顿时噤声,薛强夫妻对视一眼,皱着眉头问我,“兄弟,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合适,但我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希望宝儿能够如实回答我。”
看见我这一脸着急不像是作假,夫妻二人迟疑了半天,这才让薛宝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薛宝儿用食指抵着下巴,偏着头想了想,“宝儿梦见过,但是忘了梦见过几次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这小子居然还真的梦见过。
“那梦里姥爷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薛宝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手舞足蹈地和我比划起来。
“姥爷好像在一团云里,云里软绵绵的,比棉花都还要软和。”
一听薛宝儿这么说,薛强夫妻就笑了。在他们看来薛宝儿这样说老爷子应该就是升天了,毕竟只有天上才有云朵。然而薛宝儿的下一句话却让夫妻二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以前梦见姥爷他都是不说话的,不过今天早上他和宝儿说会给宝儿买好吃的,晚上会带宝儿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嘶。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师父说这档子事还没完,那老头儿明显就是死了以后舍不得孙子想要将孙子给一起带走啊。
扑通扑通。
薛强和魏红两口子二话不说就跪在我面前。
“兄弟,我们两口子就这一个儿子啊,请兄弟你一定要救救宝儿。只要能救宝儿这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给!”
我还从来没被别人跪过,一想到这无端地受人这种大礼会折寿,我想也不想也跟着跪下来了。
夫妻二人被我这一跪给整懵了,这到嘴的话张着嘴硬是说不出来。
“两位,有什么话你们站起来说好吗?这宝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需要仔细看看,你们二话不说就跪下,这礼我受不起的。”
好说歹说将两人给劝起来,我和他们说有什么事情先回家再慢慢谈,毕竟之前他们两人也提到老人走了以后家里就有些奇怪的现象,说不定能从这些现象里找到一点什么线索。
给出去帮着抬棺材的人都封了辛苦费,薛强这才从外面回到院子,搬过一个小凳子坐在石桌旁边。
他指着二楼的一个窗户说道,“那就是宝儿姥爷以前住的地方。老爷子没走之前一直都是宝儿和他一起睡,现在老爷子走了,我们都是让宝儿和我们一起睡。”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现在大部分的农村孩子都更亲姥爷奶奶不亲爸爸妈妈,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师父背着手带着萧九九从屋子里走出来,我满怀希望地看向师父,师父对我摇了摇头说道,“屋子里很正常,没有什么脏东西。”
“啊?那我们岂不是连入手点都找不到了。”
一般来说离世的人除了对亲人有眷恋,对一些特定的物品也会有很深的感情。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老爷子眷恋的那个物品,那就有办法用招魂术将老爷子给招来,看能不能和他沟通一下不要带宝儿走。
见我表情不对,薛强十分忐忑地问我,“兄弟,是不是我家宝儿真的没救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的情况是有点复杂,但还不至于没救。我问你,要是真到了极端情况,老爷子和宝儿你报哪一个?”
我这话把小两口都给问懵了,但却是我不得不问的一个问题。
他爷爷走的时候的确没有戾气,可以说是平和着走的。但就算这样他都还惦记着自家孙子,不惜冒着化身厉鬼的风险三番两次入梦。
师父以前就和我说过,家里的老人走了以后再梦到这很正常,说明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但如果老人在梦里说了要带你走,那这就恐怖了。死掉的人会带你去哪里,用大脚趾想也能想明白。
薛强听我这么问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这手里的烟抽了一口又一口。
见自己丈夫这样,魏红马上就急了,她一巴掌打在薛强的头上,扯着薛强的衣服撒泼似地喊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们家宝儿这才多大?你难道想让你们薛家无后吗?”
魏红一开始只是骂,后来发现薛强就只是听着不说话,她慢慢地开始动起手来。我和师父站在旁边好不尴尬,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也不好去里面瞎搀和。
过了好一会儿,薛强这才抬起头来问我,“老爷子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一次如果再死,是不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不好把魂飞魄散这四个字说出来,只能点头。
薛强将手里的烟头丢到地上,将烟头踩熄沙哑着嗓子开口道,“那就保老爷子吧。好歹是我的爹,做儿子的不能让他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魏红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好像整个人都丢了魂儿一样。
见两人都是一副快要崩溃了的表情,我忍不住开口对他们说道,“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要是运气好的话,宝儿和他姥爷应该都不会有事的。”
我这话多多少少还是起了点作用,至少魏红和薛强已经把我当成他们家唯一的救星了,都一再和宝儿强调说不管我待会儿交代什么,他都要乖乖地照做。
两口子不这样还好,这样一弄把我也搞得紧张起来。
既然老爷子说了是晚上来带宝儿走,那么我们自然也就只能等到晚上看能不能和老爷子好好沟通一下。
花了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我将一圈白布缠到木杆上的时候紧张地手都在发抖,白布怎么缠也缠不牢。
“心意入水,祸福随缘。”
师父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将一碗白开水递给我。
我苦着脸将瓷碗接过来,看了眼坐在躺椅上还眼珠子乱转的薛宝儿。
“师父,这过阴锁魂的事我是第一次做,这心里实在是没底。要不然还是你来吧,只要你出手,这薛宝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噢?肯定不会有事?”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拍着胸脯对师父竖起大拇指,“那是自然的啊。徒弟我跟了师父你十几年,师父的功夫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玄清,这就是你现在最欠缺的。”师父突然将笑容一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道,“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并不难。难得是自己怎么背负着别人的希望去做事。薛宝儿的事情是你揽下来的,所以这一次不管待会儿到底如何我都不会出手,这结果自然也就需要你自己来承担。”
“师父,你这是在开玩笑吧……这薛宝儿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师父笑而不语,竟然还真的背着手走开了。
意识到师父这一次是玩儿真格的,我这下子变得更紧张了。
将手上缠着白布的粘魂杆给弄好,我赶紧站在薛宝儿的身边,将一张黄符塞到薛宝儿的衣服里。
“宝儿,待会儿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怕,切记不要大声尖叫,明白了吗?”
白天的时候小孩儿叫是有驱邪避煞的作用,但是到了晚上就恰恰相反了。
我正奇怪薛宝儿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突然间发现坐在躺椅上的薛宝儿低着头阴沉着脸,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一变。
我咽了口唾沫,将放在宝儿头上的手给拿开,退后两步小声问道,“你是谁?”
薛宝儿整个人舒舒服服地往躺椅上一倒,桀桀笑了起来,“我是宝儿的姥爷,你又是谁?”
“我……我是宝儿的朋友。”
“我们家宝儿会有你这么大的朋友?”那姥爷眼神阴冷,就好像能把我整个人都给看穿一样。
我下意识地把粘魂杆给攥紧了,这宝儿的姥爷好像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慈眉善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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