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凌关于自己身价多少的问题并没有跟荆琪过多去探讨,两人无非是各自心照不宣地打了几句哈哈,而后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暂行略去了。
片刻之后,荆琪安排人将古凌和鬼侯带到了魂舰中颇为宽阔的一间静室当中,随之便没有再度出现过。
将鬼侯安顿下后,古凌探头向窗外看了几眼:“用不用我出去迎接一下你老人家的外孙子?”
“不必,等到了地方再寻他们不迟。”
“们?还有谁?”
“没什么,一时口误而已,把你背的吃的拿出点来,饿了。”
古凌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倒也并未再度追问,依他所说的那般将一些食物取出递给了他。
作为一艘专门运送货物的魂舰,这艘的长度足有两百丈开外,窗外不断有各种嘈杂不已的人声响起,隐约间还能感觉到有人凝动战魂气用以搬起一些较重的东西,确实算是极为热闹了。
不过在这种热闹之余,古凌却是突然有种怅然之意生出:“老头子,幽冥王朝当中也会有这般景象吗?”
鬼侯埋头进食之余略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哪种?”
“我说不清,与其说是一种场景,倒不如说是一种感觉。”古凌轻叹着摇了摇头:“刚才虽然没真正跟那两个人交手,但只是那面盾牌当中的气息,已经足够让我产生这种怀疑了。”
“小子,热闹从不只存在于活人之间,这是我用大半辈子的颓丧才验证出的真相,记得要认真对待。”
古凌哑然失笑道:“头一次听见有人把诈尸闹鬼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我看你也是太久没回家,忘了那边究竟是什么样儿了。”
“那不是个值得被记起的地方。”鬼侯三下两下地吃光了手里的食物,而后懒散之极地倒在了旁边床榻之上:“不过读你而言,或许确实值得一去。”
古凌一怔,看着已然打算蒙头大睡的鬼侯再度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到地方记得喊我。”鬼侯说罢瞬间鼾声大作,而且怎么听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古凌对此瞬间无语到了极点,只觉这老头子自从踏上前往幽冥王朝的旅途之后便始终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心中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午夜子时,魂舰准时腾空而起,短暂的颠簸之后平稳地朝着东方极速前进着。古凌吹熄了屋中唯一的一盏灯烛,盘膝静坐调息着自己体内的数道气息之力。
以古凌向来修炼的速度而言,接连数月都不曾寸进确实颇为反常。但若以寻常战者的标准来看,能够在一两年间便将战者等级提升至战仕十阶巅峰,确实是相当恐怖的进境了。
古凌深知狂兽一族升阶的方式其实是格外简单粗暴的,就是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战斗强行逼迫自己突破至下一个看似不可能到达的境地。在经历了万兽王朝月余之久的长久战斗后,古凌其实早就能步入战将的阶别了。
甚至如果没有吕长吟临行之前的那番话,古凌现在便极有可能趁着途中无事将境界进行突破。毕竟此去幽冥王朝何等凶险谁也说不清,能让自己的力量更强一些对于自身的安全而言也是一种保障。
然而古凌却终归没敢那么做:其一是战将的阶别太过特殊,并非前几阶的等级可以相比的;再则便是吕长吟赠给自己的破灭音书,只能使用一次。
古凌不想让它有些许的浪费。
对于绝大多数狂兽一脉的族人而言,是没有所谓本命战兽之说的。但几乎所有狂兽族人都深谙一项不传之秘:这种以气所化的兽形所出现的时机对其强度而言绝对是有影响,越是能够早些成型,之后所能达到的上限也就越高。
战者的等级共有十境,但狂兽一族的幻兽却仅有九脉,这除了狂兽一族天生便很难拥有战兽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基于这一点。
摘星楼中,古凌狂兽一族的记忆碎片曾隐约涉及到了这部分。而也正是那时他才明白,为什么狂兽一族的每一脉幻兽都是在相应境界的最巅峰时期形成的了。
两个相应的战者阶别之间是存在着一个极小的空档的,它既不属于四舍的那部分,也不属于五入的那部分,而更像是一道极狭极窄的微小缝隙。
而狂兽一族每一脉的幻兽成型,其实就是在这一缝隙之间进行的,为的便是在下一境界的最开始便已经拥有属于这一脉的幻兽,也就是所谓的“提前量”。
而若是抛开本命战兽不算入其间,九脉幻兽确实只对应着战者之上的那九重境界,就像是强行将血脉之力拔高了一个层次一般。
然而这一秘密余下战者是并不知晓的,毕竟除了狂兽一脉之外,没有谁能奢侈到有九次机会来测验各自的战兽究竟何时成型最为收益最大化。
正因如此,吕长吟先前曾建议古凌战将阶别的实力稳固之后再凝气结为战兽时,古凌只是随口敷衍了过去,并没有真打算照做的意思。
总而言之,这种并非硬性的条件限制,却反而让古凌比被人封印力量时更为束手束脚。明明还有些许的选择权握在手中,却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去克制,这种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我所欠缺的,究竟是什么?!”这是古凌自见到那名灰面男子之后问了自己无数遍的一个问题,它所代表的不只是一项力量程度上的阵壁,更重要的是古凌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方面有所缺失。
身负仇恨一路走来,古凌已经舍弃了太多本应在乎的东西,说是一步一血都丝毫不为过。然而当这股恨意都已有些模糊得不分方向时,他是真的觉得有些倦了。
属于自己的东西便一定要亲手夺回来,古凌对此从来不曾迟疑。然而千年之前害得狂兽一脉几欲被灭族的家伙们,如今究竟是死是活,又身在何方?若只是不问曾经地将怒火倾泻于他们家族宗派的后辈,是否就真能达到复仇的目的?
曾几何时,古凌真是这么觉得的。但越是成长,便越觉的这种复仇的方式实在略显苍白无力。一场注定无法放弃但却逐渐趋于平淡的复仇之旅,终于让他有了一种前方已无路可走的错觉。
霎时间,一个又一个负面到极点的念头接连涌入了古凌的脑中,思绪间的烦乱已不再是修行之事能够压下的了。待他再度骤然睁开双目时,他的一双瞳孔已经完全被漆黑之色所覆盖了,那种幽暗而深邃的诡异颜色,即便在本就漆黑不已的房间当中依旧显得如此瘆人。
“呼……”古凌的第三幻兽魔影并未受其召唤便自行现身于了他的身侧,而后更如一条疯癫的恶犬般肆意空咬着周遭的空气,似在阻止什么东西接近古凌一般。
然而只是片刻过后,魔影那张狰狞不已的面孔中却是骤然多了几分痛苦之意,而后只能勉强覆身于古凌的体表之外,以自己的身躯代他承受着那些肉眼难辨的古怪东西。
“让它过来便是。”古凌神情漠然地自行将魔影收归于了狂兽血印当中,随之双瞳之间终于彻底被那抹墨黑之色所占据了。
“嘿嘿嘿嘿……这么有趣的小鬼还真是不多见了。”一道极为苍老却满带童稚之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了古凌的身侧,随后便见一道犹如古凌双瞳颜色一般的虚幻身影漂浮了起来。
古凌面色平静地与之对视着,漆黑的眸子间不带有半分多余的感情:“明说吧,我的身躯绝对不可能被任何人所夺。”
黑影闻听此言似乎颇感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夺舍的?”
古凌平静道:“我在三狱七间当中见过了太多的怨魂,其中不乏强夺他人躯体复生的。然而下场却是无一例外地又回到了那个曾经被他们憎恨而畏惧的地方,你和他们,很像。”
“是么?没想到你还真见过我不少的同行。”黑影满带戏谑之意地随意虚空浮坐于了古凌的对面:“不过有件事你怕是没弄清楚,你只是见到他们再度归去,可你又怎么知道归去的一定就是他们呢?”
古凌因此而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傻孩子,真以为夺舍便只能夺活人的吗?世道之险恶,远非你一两句的狠话便能将之阻隔在外的。”黑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古凌,随之却是骤然探身蹿向了古凌。
古凌本能地侧身闪躲之时,黑影似乎从自己的身侧所掠过了。然而下一刻,一个让古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场景就此出现了:黑影依旧静静站立于距自己仅有数尺的位置,而在他右手的臂弯间,一道虚幻之极却又真实存在的半实体身影就这么静静搭在上头,仿佛从早便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一般,像极了一件人形的外套。
那道身影面孔的模样,赫然就是另一个自己。
而就在古凌因此而觉得有些惊悚不已时,那道黑影竟是真如穿衣服一般抖了抖自己臂弯间的那道身影,而后堂而皇之地将其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一刻,仿佛另一个古凌就此现身,举手投足之间与古凌的本体没有半分差别,甚至连说话之时的语调都是那般相似:“谁说夺舍就一定要夺你那副皮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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