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后,哈图醒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客栈,居然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
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哈图一遍之后,开口问他,
“哈图,你怎么一见到胖子就出手?还有,这客栈砸得只剩下一半了,你不心疼?”
哈图一脸木讷,仿佛我问的问题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这客栈,本来也是别人送给哈图的。那女人说,只要哈图和胖兄弟打一架就行。哈图去中原,就是为了找人切磋。没有理由不答应。”
我目瞪口呆,心说这哈图的脑子还真是不一般,绝对和胖子有一拼啊!
“那女人是谁?”
哈图挠了挠脑袋,略加思索状,
“不认识。不过跟在那女人身边的人,我见过。”
“谁?”
“唐门比武的时候,用大剑的那个。”
“钱塘……”
我脱口而出,心中震惊无比。而哈图却摇了摇头。
我以为我猜错了,结果哈图摇头之后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此时,我再没有心思去考量哈图的思维方式,心中所想的,只剩下那个女人的身份。
如果,哈图口中用大剑的人,真的是钱塘的话,那来送他客栈,让他和胖子打一架的女人,应该只有薛暮璃一人。
曾经在我们灭了柳爷逃出柳林堡的时候,薛暮璃一剑刺伤陆济凡,身边跟着的人,就是钱塘。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我不知道,但大剑和女人的组合,且和我们有牵连,我实在想不出有第三个人。
如今,薛暮璃在一场血染的婚礼上,成了陆济凡的妻子,如果说,柳林堡对我们动手还多多少少能找到一点牵强的理由的话,那薛暮璃牵扯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柳林堡、出云谷、薛暮璃,这个江湖真的太乱了。
次日清晨,我们一行人准备上路。在“谁”不知去向之后,胖子是全然没了精神。不过,我们的队伍,却一个人都没少。
“谁”的莫名离开,却让哈图这个莫名其妙的蒙古汉子,莫名其妙的加到了我们的队伍当中。
当哈图说要和我们一起去自在山的时候,我还是很惊讶的。可看到他背在背上的太师椅以及他身后那家已然残破不堪的无名客栈,我便理解了。
只是,我不太能接受的是,哈图骑在骆驼上,居然挺着笔直的腰杆把太师椅背在了背上。
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笑话:
说,曾经有一个老汉养了一头驴,特别的宝贝。
老汉给驴吃最好的草料,把驴养的膘肥体壮,却从来不舍得让这头驴干活。
一次老汉进程买米,牵着驴去的。回来的时候怕驴太辛苦,便把整整一袋米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路人见了便笑话他说:
“你有驴,为什么让驴帮你驮米,反倒自己背着?”
老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只是他还是心疼驴,最后,便自己背着米,骑在了驴背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老汉,但看到哈图背着太师椅骑在骆驼身上的情境,真心有一种老汉背着米骑驴的既视感。
稍稍调整一下目光,看看我们整支队伍,也就不觉得哈图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了。
因为,在队伍当中,有骑着骆驼挖鼻屎的胖子,有骑着骆驼抠脚的羊皮袄老头儿,还有骑着骆驼喊头晕半死不活的包打听,还有一身白衣已然被太阳晒得脸色黢黑的绝尘,以及我这个挎着长剑粪勺子,背着三弦的帅哥。
我们这一队人,可以说超过半数都是奇葩。唯一正常的就只有安力满老爷爷一人而已。
如果江湖要都是这样,虽然有趣,但还真是没眼看。
就这样,迎着朝阳,我们继续西行。不到中午,却发现身后的黄沙,卷起漫天的烟尘,更有隆隆的马蹄轰鸣之声由远而近。
显然,那是大批人马接近时才会有的情境。而比我更紧张的,就是安力满老爷爷。
他在看到那卷起的黄沙之时,双眼之中充满了惊恐之色,跌跌撞撞的滚下骆驼,开始指挥驼队停住脚步,更让一匹匹骆驼跪在了沙土之中。他自己也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跪在了黄沙之中,口中念念有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我上前想要扶起安力满老爷爷,却被安力满老爷爷挣脱开我的手,然后含混的对我说了一句,
“马匪来了……”
便继续趴在地上,继续念念叨叨。似乎,是在祈求神灵。
而我,在听到马匪之后,心中一沉,却并未太过担心。转身招呼胖子和哈图过来,三人一起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迎着那滚滚的沙尘而立。
不多时候,人鸣马嘶,和上百匹马脚踏黄沙的发出的杂乱声音,已然如沙暴一般卷到我们面前。
这一行人,各个穿着脏兮兮的布袍子,用同样脏兮兮的麻巾遮脸,腰间各自挂着长短不一的兵器。
等到马队止住脚步,当先一骑越众而出,居高临下看着我们三个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骆驼、干粮、水、金银、女人,统统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身后的安力满老爷爷像是得了命令一样,起身就朝着远方的黄沙跌跌撞撞的跑去。看来,在这沙漠之中,他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看着安力满老爷爷的背影,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哀。
都是乱世难活,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在乱世之中,想要活下来,也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自己变强。刚好,我身边便是一群高手。
看着对方毫无顾忌的威胁,我也笑了笑,迎上那马匪头子的目光说:
“女人,我们没有,看到我身边这胖子没?白着呢!你们要不?”
说完,我转回头看着胖子,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胖子也全然没在意,继续挖着鼻孔,揶揄我道,
“我记得你腿也很白,要不还是你留下吧!我身材不好。”
马匪头子,看到我们俩在这插科打诨跟说相声的,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当即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指着我,声音提了八度,重新说了一遍,
“骆驼、干粮、水、金银、女人,统统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这下,我闭了嘴,而胖子却腆着肚子,迈着四方步,踩着沙沙作响的沙地,慢悠悠的走到马匪头子身前,抬手用刚刚挖过鼻屎的手,摸了摸马匪头子那匹看起来还不错的胯下马!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学着马匪头子的生硬汉语,说:
“骆驼、干粮、水、金银、女人,统统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马匪头子一怔,大概是他们没碰到过如此不把他们当回事儿的人,片刻之后便大怒,举刀头朝胖子劈了过来。
胖子也并不闪躲,只是继续摸着那匹骏马的脸颊,一声叹息,
“马啊马!对不起了!”
话毕,胖子一声暴喝,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照着那骏马的脑袋直接就是一拳。那匹马在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声中,整匹马便横着倒下,马背上的马匪头子刀砍到一半,便被遭受重创的骏马给甩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沙子。而那匹马更是在七孔流血,抽搐了几下之后,便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马匪头子看到自己的爱马被胖子一拳打死,居然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当即一声怒吼,喊了一句我们听不太懂的话,大手一挥,然后自己便举刀朝我们冲了过来。而他身后那近百人的马匪队伍,也在他们的领头人一声呼喝之中,一起抽出腰间兵刃,纵马朝我们冲了过来。
马匪,是匪。
但也终究是匪。
天下蝼蚁成群,可什么时候见过猛虎成群?
马匪,终究是蝼蚁。而胖子,则是猛虎。
看着对方冲杀过来,胖子只是缓缓的抽出藏在皮带之中的软剑游蛇,以及插在背后腰间的短剑龙鳞,右手游蛇,左手龙鳞,威风凛凛的摆了一个看不出是什么功法的花架子,对哈图说:
“哈图!昨天有笑春秋老头儿捣乱,也分不出个胜负来,今天,就那这帮人再分个胜负。如果,今天死在你手里的人头儿多过我,就算你赢。回头请你吃烤全羊。不过,你要输了,就别再喝酒装醉了。”
哈图被胖子说的一阵脸红,瓮声瓮气的答应了一句,
“好!”
便举着拳头朝那马匪头子冲了过去……
黄沙漫天……
杀声也漫天。
大概,眼前这群马匪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一群人,为什么面对上百的马匪,只有三人走下骆驼,而那白衣中年人、羊皮袄老头儿、竹竿一样的年轻人和瘦猴子一样的说书先生,始终端坐在骆驼背上,一动都没动过。
他们不知道,那四个人当中,两个年纪大的,是江湖最顶尖六人当中的笑春秋和绝尘……
他们也不知道,那四人不下马只是因为觉得不需要。
如果他们知道,估计无论如何,也不会前来挑衅。
大概只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这百十号的马匪除了看到情势不好,先行跑路了十几个之外,其他人尽数倒在了胖子和哈图的手里。而两人在最后对数的时候,结果是胖子弄死了四十二人,哈图四十三人。
在胖子准备认输的时候,赫然发现一个满身都是拳印的家伙,居然还没死透,倒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胖子见机赶忙上去补了一剑,然后笑吟吟的说,
“哈图,我又赢了,你欠我两只烤全羊……”
哈图,欲哭无泪,只可惜,他此时的随身行李只有一把太师椅,却没有马奶酒和小铁盆……
经此一遭,我们这一行,除了十几匹骆驼之外,后面还多了二三十匹马。搞得逃跑的安力满老爷爷晕头转向,直喊我们是真主阿拉的使者。而在随后的三天之中,大大小小的马帮前来打劫我们的情况,接连出现了四五次。
到了最后,连安力满老爷爷看到远处有烟尘滚动,双眼就开始放光。因为仅仅三天,安力满的驼队后面跟着的马屁,已经不下百匹。而这一切,都算是我们送给安力满老爷爷的。
这三四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沙漠马匪横行的状况,但也感叹马匪也不过是一群在黄沙中没有安全感的野兽。
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学过的管理学课程中有提到一个定义,叫做“马斯洛需求理论。”
其中,马斯洛将人类的需求分为五个等级:
第一等级是生理需求,指的不是“啊啊啊……啪啪啪……”那点事儿,而是指吃喝拉撒这种人类最基本的生命需求。
第二层级是安全需求,指的当然是字面的意思,活着,对安稳度过残生的追求。
第三层是社会需求,指的是人需要情感上的满足,需要亲情、友情、爱情等等社会关系来支撑情感。
第四层是尊重需求,指的当然是社会意义上的尊重及对应的心理满足感。
第五是自我实现需求,大概就是指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而对于沙漠上成群结队,泛滥成灾的马匪以及生活在黄沙之中的人儿来说,他们或许都是挣扎在第一层级和第二层级之间的人。
或者说,更像是挣扎在这两个需求层级之间的动物。
为了生存,去苟延残喘,为了安全,只能拿起刀剑,成为杀人越货的匪帮……
而马斯洛冰冷的社会需求分析,无论在哪个时代,好像都是成立的。
当然,挣扎在这两层需求之间的马匪,也不尽然都是没脑子的动物,我们也遇到了两拨比较有眼力见的小股马匪。就哈图那丈二的身高背上在背着一把太师椅的奇葩形象,对他们这种小团伙来说,绝对有足够的震慑力。
而这样乱七八糟的打杀生活来到第五天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
变化来自于一只很小的马匪队伍。装备和衣着同样乱七八糟,人数也只有十来人,但不同于过去四天我们碰到的所有马匪,他们不说话,只是在接近我们队伍五十步之时,便一齐解下背上的弓箭,朝我们发出一轮齐射。
而齐射过后,对方也不做停留,拨马便走。
不做丝毫的停留,更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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