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局的车队行走在街道之上,那位睡眼惺忪的修行人却神情渐重,目光直视着这边而来。
物集里的气氛顿时有些不一样。
本就被关在牢笼里的少女待看到车队之后,神色顿时有些后怕,蜷着身子猫在一角,瑟瑟发抖。
陈曳眼神有些沉重,与心情一般,他并不知道那位修行人的境界如何,但是仅凭直觉也隐隐能感觉到,如果自己贸然出手,恐怕会有极大的凶险。
白慢突然向前走了半步,身子挡在陈曳之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有异?”
先前那位在密林溪边盛水的男子突然开口问道。
他注意到了身旁这位同伴的怪异表现,神情不再淡漠,而是带着阴冷之意扫视着街道四周。
在补天局里,敏觉一向被大人推崇备至的这位青年既然不再瞌睡,那就说明一定会有些不妥的地方。
风城里的张家不可能对补天局动手。
至于物集背后的那人,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那么,到底是谁?
男子摸了摸右臂上的刀疤,沉默不发,这些年来,每到有事将要发生的时候,他都喜欢去摸这一道刀疤。
再回想起当年在三蚕城中那位刀客的一言一行,心神便总能平静下来。
睡眼惺忪的修行人没有回话,但警觉却始终保持着,修行进境灵韵,神魂之感便能探知数里甚至是数十里外的风吹草动,所以他的敏觉才会在补天局里极为出名。
马车渐行在街道之上,街面看着平整无比,但是他能清楚感知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裹铁马蹄一步又一步。
左边的石头低了些。
右边的石头高半分。
街道旁的门户要属那座酒楼关得最严密。
密林里藏在灌木丛下的两人此刻躲得很谨慎。
一旁门户里孩童提着刀看着醉汉,终于向前走了一步。
前处拐角里藏在屋檐下的那位女子,目光恨意分明。
还有物集里木笼中央的那位少女,是很熟悉的恐惧味道。
这一切都在他眼前。
只是......
为何微风吹过的时候......
街道之前处处是剑意,森然竟如此?
......
......
更夫陡然拉住了手中的缰绳,决定不再向前。
在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刀鬼也很是讶异,于是从补天局来的整支车队都随之停了下来。
木笼里被关着的女子们趁着车身不再摇晃的这个机会,努力抻着脖颈向笼外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泥泞不堪的脸庞那抹紫红分外明显,但随着她们的努力,终究还是变成了红润的颜色,平息下来。
刀鬼的目光很幽然。
当年刀光一过,他便觉得自己再无命可言,所以将自己起名为刀鬼,意思便是刀下之鬼。
幽州南境大城他去过很多次,早已不畏什么凶险,就像那句话说的——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面临生死,总会平淡一些。
刀鬼知道更夫是补天局中神魂最敏的那人,尽管远远不如近旁横山州那座山上的灵湖,但也足以在幽州里绝唱一方。
而连他都觉得有些问题,并且还难得一见的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那么,这自然会是凶险。
无论是风城的张家欲以蚂蚁吞大象,还是物集背后的人想要改变北境无数年来的格局,想来都不会轻易让他们回去。
“你能看到是谁吗?”刀鬼问道。
更夫默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前面藏着一把剑,但是我看不到。”
刀鬼也因此而沉默,但并不是因为更夫说的他看不到。
而是因为前半句——前面藏着一把剑。
张家里的鹤先生不以剑意出名,物集背后的那人更是从来都不沾此道。
那么,前面藏着的那把剑究竟是谁的?
刀鬼沉默至此,忽然决定上前试试。
......
......
街道对面向着物集走来的补天局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幕让许多人有些意外。
陈曳和白慢都藏在人群后向那儿望去,心神渐渐静了下来,无论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停下脚步,此刻都绝对不能暴露出任何异样。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先前更夫一眼看来的时候,自身境况就已经不似自己想的那般隐蔽。
刀鬼慢慢向前走来,穿过笔直的大道,踏过了物集门口处的那座牌楼,微风依旧在,但并没有哪把剑从旁边突然斩来。
他没有感受到什么细微的异样,也因此转身向后看了一眼。
更夫的眼中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何刀鬼都已经站在了那些剑意的正中央,却还是听不到一丝声响。
风中还是藏着一把剑,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这个观点。
但既然那把剑没有什么话想说,或许也就不必太过去纠结它的藏处。
补天局的车队缓缓前行,最终还是进到了物集之中,按照这里的规矩,他们把关着的那数位女子连同木制牢笼一起推着放到了物集的高台处。
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年,所以轻车熟路就已经做完,接下来只需要等待那些感兴趣的人来竞言以买物即可。
木笼里关着的这些女子之中,有某座大城城主的结发之妻,有某位出名修行人的师妹,有某处福地之中的住民,有在以前远近闻名的闺秀,也有姿色尚可的落难流民。
她们大多都来自幽州的南方,有些出于自愿,有些出于被迫。
补天局的车队一路载着她们北上,在沿途不断卖出这些女子,之前木笼里足足有二十多位,但此刻已经只剩下寥寥的六人。
她们的神情凄然,面容不再姣好、雍容、华贵,相反还有些泥泞不堪,披头散发,模样如此除了因为刚刚被俘反抗而吃过的那些苦头以外,还有她们于落难之后的一些小心思在。
只要没有人愿意买她们,也许还有希望。
若是等到被人买去,幽州这把雾分隔南北,路远迢迢,又有谁会来救自己?
刀鬼并不关心这些卖物的想法,他也并不在意。
木笼门被打开后,他眼神淡淡一瞥,这些原本高傲的女子便一个一个乖顺如猫地走了出来,站在高台上,沉默无言。
高台下常有目光投来,这些女子纷纷低着头,希望不被人认出,但是如果偶有疑惑、猜中身份的言语响起,她们还是会轻轻颤抖,紧接着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竞言以买物的规矩很是奇特,但也很是残酷,对于从横山城远来的陈曳来说更是如此。
他看到了高台之下,有人向着左数的第一位女子,竖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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