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是幽州西北第一大城,坐落在距幽寒山脉二十里外南面的一处平原。
路过风城再往前,就是一大片山谷、杂树林,也算是幽州难得一见的景致。
林徐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认为此刻进城风险极大,所以他也并没有跟着陈曳和白慢准备去往风城。
而是继续在小镇口那片密林处布置起了一些陷阱。
这是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件事所做的一些手段。
......
......
走在密林间,雾气要远比小镇上浓重许多。
白慢的面色如常,但是呼吸渐渐已经不再紊乱,就算他捕物的经验在如何丰富,对于这把雾依旧没有什么抵抗力。
不过好在他也习惯了。
这把慢刀并不会那么快就落下,只要知道这一点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陈曳斜着看向少年的时候,脚下不经意踩过了一截枯枝,发出了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密林之中格外明显。
这里雾气渐重,但是密林却长势极好,陈曳知道这也是因为幽寒山脉就在不远处的关系,这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阵基将阵法之力也微微辐射到了这里,因此才会有这么一片密林。
“我觉得你对于他似乎并没有过多的信任。”
陈曳突然看着白慢问道。
白慢走在密林间很是沉默,听到陈曳的这话也依旧是如此,他不再伪装情绪以及表情后,总是喜欢沉默寡言。
这一点其实与高欢有些相似。
或者可以说,在幽州长大的聪明人皆是这般,因为他们需要在空闲的时间里想很多事情。
“我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白慢回道。
陈曳察觉到少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呼吸很隐秘的停顿了那么一下,显然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他愿意帮你杀张饮,我以为你会很相信他。”
白慢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两件事,所以没有太大关系。”
陈曳又问道:“你的父亲也是一位猎户?”
白慢眼中平静,说道:“如果他真的是猎户,当年就不会放走一只已经抓到手的棕兔。”
“如果他真的是猎户,林叔就更不会跟我说,他是在去抓棕兔的时候死的。”
陈曳若有所思,问道:“是刚刚的那个猎户?”
“恩。”
陈曳看出白慢心里的情绪泛起了一丝波澜,因为先前的那句话明显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只是他自己可能还未察觉。
密林间的赶路似乎要远比陈曳想的长久一些,雾气朦胧的前方始终还未能瞧到一点光亮,而白慢的呼吸也随着雾气的浓烈而开始有了一丝急促。
风势阴柔,在走过了一大段坡路之后,前景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潺潺水声悄然而至,灌丛之后还隐约有着车队的影子,血红的旗子插在马车箱子上,透过雾气隐约能瞧见那似乎是一个正行小篆的‘补’字。
白慢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然后也挥手示意陈曳暂停。
紧接着,他身形很快便躲到了旁边的灌丛之下,猫着身体沉默不语。
白慢显然很熟悉这林间的一切,所以即便是在那车队之中有位正端坐着的修行人也貌似未能发现他的踪迹。
陈曳也照着白慢的做法躲在灌丛下,拨开一些乱枝,视线向水声传来的方向瞧去。
......
......
灌木丛前处是一小片溪水。
水质不清,尘土混杂。
但是那车队里的人对此却并不在意,一位右臂上显露着刀疤的男子正神情漠然的用水壶装着溪水。
不远处血字大旗插着的马车后载着的是一座木制牢笼。
牢笼里关着数位女子,黑沉无光的铁链将她们的双手,双脚都绑在了牢笼的木杆上,除此之外还有暗银色的项圈将她们的脖颈连同木杆也锁在了一起。
项圈显然不够粗宽,所以被锁住脖颈的女子们脸色都红得发紫,只能嘴鼻尽用,使出浑身的力气去呼吸密林间的这把雾气,如此才能苟活。
牢笼旁靠着车队里的另一位男子,睡眼惺忪,面色木然,似乎对于一切都漠不关心。
除此之外的数位守卫都是黑衣装扮,面色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车队的目的地应该也是密林前的那座大城,所以在装完溪水之后,车队便缓缓向前驶去,逐渐消失在了灌木丛前的那片小径上。
陈曳趴在灌木丛下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白慢倒是面色如常,在车队离去之后,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起身穿过了灌木丛,缓缓走向那片浑浊的溪水。
“先前那些是什么人?”
沉默结束,陈曳突然开口问道。
白慢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俯身用手舀了一大捧溪水灌入嘴里喝下,这样重复几次之后,方才慢慢回道:“是补天局的人,应该是要去风城卖物,不过这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陈曳继续问道:“补天局是什么?”
白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幽州北部很出名的一个镖局,专门在各个大城之间贩送货物。”
陈曳眼中有一抹寒意,说道:“刚刚那座牢笼里的就是他们的货物?”
“这没什么稀奇的,”白慢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们有些还会出于自身所愿。”
“至少这样不用整日活在城外的雾气中,也不用整日去考虑到底如何才能种出一地长势颇好的果蔬。”
“北部大多都是这样。”
陈曳怔了怔,说道:“北部?”
“幽州只是通常的叫法,但是在这里,多年来一直分为南北两部,北部经常能够见到刚才的事情。”
“南部距离那座寒歌城越近的地方或许会少见这些事,但那也只是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
“就算那两位最了不起的修行人多少年来一直想要改变这样的境况,也始终无法得愿。”
白慢很是详细的解释给了陈曳听。
陈曳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北国三州都是像横山州那样的平静祥和,尽管有大雪原的威胁存在,但那也和人心无关。
读书多年,他也总认为人心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情义两花,点缀其中。
像大雪原上的诸多修行人一样。
只是到刚刚那一刻,他方才明白当日高欢在酒楼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幽州同样有一件与雪魔来袭相差无几的事情。
这样又岂还有笑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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