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曳曾经在杂文轶事里看到过许多次类似这样的对话。
人群熙攘、灯火阑珊的地方。
女子被轻拍肩膀,之后面露诧异地转过身去,待瞧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人后,便轻声问上这么一句话,“是你?”
然后那人回她,“是我。”
之后的故事便是花前月下的发展。
只是当夏虫转过头来的时候,陈曳看着她脸上那有些凶狠的表情,心中想说地那两个字就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对方就是酒馆里曾经遇到过的那位黑衣姑娘,毕竟她背着的那把黑色铁剑是如此地显眼。他当然也不是出声嘲讽对方,那确实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好意提醒。
兴许是多说了一个字的缘故。
你的手似乎是短了些,这么说或许会好一点。
陈曳心里想着便沉默了下来。
而夏虫心中想的是,不想见的人总是会相逢第二面。
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陈曳一番,发现这个少年确实很清秀,但是说话行事却并不如此。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矮。
之后她又看了看,神情微异,问道:“你不会打架?”
陈曳一怔,心想这是什么问题。
但是没等他回答,夏虫便又自顾自的点头说道:“原来你不是修行人,那么一定不会打架了。”
陈曳顿了顿,问道:“修行人与打架有何关系?”
夏虫轻哼了一声,原本她并不想回答这个可恶少年的问题,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后还是回答了,
“因为修行就是打架。”
陈曳转头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于蔚然,发现他正皱着眉头站在画架后,苦思冥想着该如何落下第三笔。
陈曳转过头来看着夏虫,然后一脸真诚地说道:“姑娘,你说得有理。”
闻言,夏虫的脸色方才好看了那么一些,说道:“还算你这个矮子有那么一点眼力见。”
......
......
摘星观的大阵在黑潮雪魔群的攻击之下依旧固若金汤。
这与善于破阵的雪妖还未全力出手有关。
也与周元明这位松堂讲师有莫大的关系。
先前在那些银白亮点游离到黑潮正中央的时候,他忍住了心中的想法而没有出手,也因此避开了一个陷阱。
一个雪妖设下的陷阱。
星光如果在那时落下,雪妖们就会直接钻到身旁土其的腹中,以此来躲避攻击。
雪妖能够钻进以防御著称的土其腹中,这是修行界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一件事。
只是虽然避开了这一个陷阱,但摘星观松堂的那些弟子有大半都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还在苦苦支撑着,不让左手上的星光落下。
“移!”
周元明肃穆的声音又在雪原之上响起,正是摘星观阵法五决里的移字决。
其余十四座观星台上,那些松堂弟子们尽皆一愣,然后焦急说道:“周师,不可。”
摘星观大阵最妙之处便是在于一个移字。
斗转星移。
既能将受力均匀分配到大阵的每一点上,也能将大阵各处的受力汇聚到同一处。
周元明的移字便是后者。
他竟是想以一己之力托起这十五人的星光。
这件事已经有些匪夷所思,即便他是寸法境的修行人恐怕也难以做到。
“移!”
周元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松堂弟子面有不忍,但终究还是只能听从周元明的话,渐渐将自己左手之上的星光通过摘星观的大阵转移到了最前方的那一道身影上。
问星光有多重,这世上能够作出这个回答的人不多,但是此时此刻的周元明绝对在这其中。
摘星观其余十四位阵师的星光都已经透过移字决转移到了他的左手上,星柱的宽度甚至渐渐长到了惊人的八寸半宽,至此便停了下来。
沉重得像是一座山。
周元明左手已经无法托着这道八寸半宽的星光,所以他现在站在观星台的方台之上,双手已经重叠合在了一起。
摘星观弟子知道这已经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尽管周元明已经用了右手,尽管这是十五人的星光。
但它是八寸半。
许多年来摘星观的八寸半。
便是观中那些大物来此,最多也只能做到这般。
他们的神情尽是敬佩自豪之色,唯有周元明却不如此。
星光最终还是八寸半。
他的神情因此有些遗憾。
九寸星光,三伏昼夜。
那么八寸半星光又如何?
周元明突然开始笑着摇头,之后豪爽的笑声便传遍了整个雪原,
“便是八寸星光也能让你神魂俱灭。”
那些银白的亮点已经游离到了黑潮的最前方,甚至能清晰可见那一个个暗红之点。
风雪忽地大作,如同这世上最可怕的灾难来临。观星台外突然看不清了任何事物,唯有白白的一片,甚至于摘星观阵法之内的温度都在明显下降。
只是星光落下地时候风雪并挡不住。
站在风雪前的那道身影终于将双手徐徐落下,他的神情轻松,嘴角还有一丝微笑,浑然不像平日观里那个讲课严谨以及严肃的松堂讲师——周元明。
......
.......
风雪遇火会消融。
没人知道遇到星光会如何。
直到雪原上那道星光亮起。
那只如同小山一般,叫作‘游鱼’的熊眯着眼睛向那处星光看去,它的神情很是平静,神识漠然传道:“真是令人生厌的光。”
站在它对面,那位同样很是高大的男子笑了笑,神识回他道:“亮的正好。”
叫作‘游鱼’的熊继续眯着怪异的四只眼睛,传道:“你在等他?”
铁马当心摇了摇头,回道:“不,我在等你。”
叫作‘游鱼’的熊很难得的笑了一下,只是那咧开的大嘴却显得很是凶险,“你在等我什么?”
铁马当心也笑,他看着那头还要比他高出许多的熊,说:“我在等你放弃。”
这句话并不是用神识传音。
但叫作‘游鱼’的熊听得懂。
它因此而觉得有些意思,同样地,它也觉得有些想饮人血了。
就着星光,也是正好。
......
......
许多人都正在望着星光亮起的地方。
站在城楼上的陈曳也是如此。
他的视线不好,但也能清楚看到那道黑潮的面积因此而减小了一半,露出了大雪原本来的面目。
一片隐藏在夜色中的暗白。
陈曳突然想看看于蔚然如何画这一道星光,转头看去,发现他正在持笔沉思。
”这光真是刺眼。“夏虫眯了眯眼后这样说道。
陈曳看了她一眼,说道:“星光怎会刺眼?”
夏虫又说道:“我是在替雪妖说的。”
是的,星光怎会刺眼。
没人会如此觉得,除了雪妖。
在那道星光落下来的时候,它们吱吱尖锐叫着,在黑潮之中疯狂乱窜,想要去找平日里那熟悉的柔软腹部,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去。
但是星光太亮了。
它们找不到土其。
自然也就找不到唯一生还的路。
独独剩下那依旧大作的风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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