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雪暴葬平原的那位侠客便是一位修行人,天下皆知其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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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大堂很敞亮,摆得四四方方的桌子足有十几张。
桌子像是用江南道的古檀树做成的,带着一丝南方独有的檀香。
除此之外,在大堂的最南角竟摆放着一座高大到夸张的黑木柜台。
至少从陈曳的目光来看,这黑木柜台足足要比他高上半个头还多。
虽然说陈曳的身材不算高大,但是一张柜台居然要比他高半个头还是令他有些难以置信。
而更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的是此刻居然有一个人正前趴在那张柜台上。
那人顾自拨弄着算盘,不时还提笔在纸薄上画着什么,他的神情极肃穆,后脑极奇怪的倒戴着一顶毡帽,额头处的几缕发丝极其随意的扎着。
尽管从相貌上来看这人的年龄应该不过三十左右,但是这不修边幅的怪异打扮以及那满脸的胡茬子着实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世上还有身材如此魁梧之人!”陈曳忍不住感慨道。
“大唐十三州的奇人异士可谓数不胜数,横山不过居偏隅三州而已,倘若有机会,不妨南下去见识一番。”徐三笑道。
陈曳的眼中亮起了一丝光。
南下……若是可以的话,想必自己早就在中解元时就已经去往长安了吧。
只可惜南北殊途,而他陈曳既不可能带着陈泥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可能扔下她一个人呆在这大唐最北的拒北城里。
毕竟这小妮子除了自己,已经是举目无亲了啊!
陈曳收起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云淡风轻。
“南下啊!哥哥,你去长安考科举的时候咱们不如先去其他州游玩一番,听南郭先生说南方很是有些北国没有的风景呢。”
陈泥小脸兴奋不已,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出身旁陈曳的异样。
“徐老哥你是不是经常走南闯北的啊?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州了,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啊?”
“徐老哥…”
徐三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一会的功夫自己就已经从三哥变成了老哥。
不过陈泥这天真浪漫的性格颇有些讨他欢喜,因此对于这称呼他倒是也丝毫不会反感。
“大唐十三州我也只不过去了大半而已,途中倒却是有些奇人奇景。”
“像长安城那花名满天下的花灯会,又如江南道那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高建台筑,再者似江塘州三年方可一遇的千里浪潮等……”
“这些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奇景,除此之外,北国这拒北城外遥遥不及尽头的大雪原自然也算其中之一。”
徐三话中的奇人奇景听得陈泥心神向往,激动不已,令她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飞鸟飞往南方。
她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次等陈曳再中州试第一时,一定要让哥哥他前往长安赴科举,然后再带上她这个小书童,游山玩水,惬意悠哉。
兄妹二人各有想法,只可惜这所想却并未凑到一块去。
陈曳瞧见陈泥小脸上那藏不住的一副心动模样,生怕她再继续问下去,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徐三哥所言确实奇异非凡,我和妹妹若有机会一定南下去见识一番。”
徐三闯荡多年岂会看不出陈曳话中含义,他笑着说,“也对,南下之事若有机会再说,咱们还是先去拿那块手帕吧。”
果然,一听到手帕两个字陈泥便两眼放光了起来。
毕竟南下的事情还为时尚早,但是这长安花灯会的手帕却是实打实的近在眼前。
“哈哈,”
徐三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像那些心机城府极深的女子,陈泥这藏不住心事的小脸确实极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我的房间就在二楼,咱们上去再说吧。”
客栈的楼梯便在大堂的正中处,是一段曲折四绕的木梯,通向幽深的二楼。
柜台后那名身材极魁梧的奇人依旧在拨弄算盘写写画画,对于大堂里的过往来人都毫不在意,对于谁上了二楼也依然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照理说,即便是一家普通客栈的掌柜也不会如此懈怠。
更何况整座拒北城都知道扶人客栈里住着修身己命的修行人,无法与寻常人家同语。
连长安城那座红墙之内对于修行人都得礼敬三分。
上楼的时候,陈曳在藏在楼梯后的一张桌子上发现了正趴着呼呼大睡的店小二。
他也是无奈摇了摇头,真是有什么样的掌柜就有什么样的店小二啊!
而后,他便和陈泥一起随徐三走上了二楼。
幽深狭窄的楼梯处突然间一下空阔明亮了起来。
走廊墙壁上挂着一些山水墨画,入眼之处只有寥寥的数个房间,而徐三的房间正好位于二楼的最深处,正正遥对着北门外的那片荒芜大雪原。
令人心静的檀香弥漫在整个二楼,显然这些房间甚至是走廊墙壁全都是用古檀树雕刻而成。
想必也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在这北国偏隅之地弄出这一方宝地吧?
陈曳心惊却不语,仔细留意观摩起了墙壁上的一些书法墨画。
自幼饱读诗书的他很轻易便能认出这些书法墨画绝对都是当世大家之作,却如此随意地挂在一间客栈的走廊墙壁上。
不简单!
这是很轻易便能得出的一个结论,而如果往更深一处点想,能够住在这个地方的绝对不会是一般的修行人。
要知道每年入冬以后来到这拒北城的修行人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但是能够住在二楼的却不过这寥寥的几个,二者地位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这座客栈的二楼确实修建的不同一般,陈兄弟你若有心可以细细观赏一下。”
徐三看出来了陈曳所想,不过这倒是也没什么,毕竟他此行前来本就不是为了单单的解谜而已。
至于生平姓名与名声?他早已视如草芥,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妨。
“下次吧!若是还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再来叨扰一次徐大哥。”
陈曳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自幼聪颖好学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大家之作,虽然心痒难耐但毕竟现在还有正事。
“无妨,有空你便可以来客栈找我,我近些日子都会一直呆在这。”
徐三点头微笑,对于陈曳的态度他一直保持着友好,自然乐得在这种小事上帮一些小忙。
“来,先进屋再说吧。”
说着,徐三便推开了屋门。
屋内的摆设倒是不似走廊那般奢侈,亮光很是通透,仅仅是正常的布置,窗户倒是略微大一些,能够透过打开一丝的窗户缝隙望到远方的一片白茫茫雪原。
房屋中间的木桌上有一方座台正燃着淡淡的香味。
“没想到这扶人客栈的二楼屋内屋外的差异竟如此之大。”
陈曳环视了一圈,心里倒是更加奇怪了几分。
屋外的走廊墙壁上挂满了诸多大家名作,而屋里的墙壁上却是毫无摆设,空阔无比。
“哈哈,陈小兄弟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间客栈二楼的房间其实都是各有所主,并不属于这间客栈。”徐三笑了笑说道。
“不属于这间客栈?”陈曳一怔。
“没错,所以屋内屋外的环境装饰才会差异如此明显,我虽然没去过其他的几个房间,但想来风格应该也是各有迥异。”
徐三一边笑着,一边坐在了桌旁。
“徐三哥,我听人说扶人客栈其实是长安里某位大人物开的,这是真的吗?”
陈泥倒是没有想太多徐三刚刚那番话所代表的意思,便一屁股坐在了桌旁好奇的看着徐三问道。
“算是吧。”
徐三笑了笑,既没有正面承认倒也没有否认。
只见他娴熟地拿起了茶壶,先是用热水冲淋了茶壶,茶嘴,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灰色的布袋,从布袋之中用木筷取出了些许清绿色茶叶放在了茶壶里。
热水倒入,茶香四溢,带着一股空谷清冷的味道,甚至比客栈里的那股子檀香效果还要明显的多。
“来,陈小兄弟,陈泥妹妹,请喝茶。”
徐三沏了两杯茶后,一摆手笑道。
闻言,陈泥双眼一亮,便直接举起了茶杯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大家闺秀那种优雅的姿态。
“还不多谢徐大哥。”陈曳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谢谢徐大哥。”陈泥含糊不清的说道。
“哈哈,无妨,若是觉得好喝便多喝几杯。”
说着,徐三又往陈泥已经空荡荡的杯子里倒满了茶水。
“哦,对了,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他突然一拍额头,随后站起身来向屋内门帘之后的木床走去。
从床旁的木柜里取出了一个古朴生香的木盒。
“这就是那块手帕,希望能合陈泥姑娘的心意。”
徐三笑着将木盒递给了陈泥。
木盒略重,盒面上雕刻着一只正展翅待飞的雏凤。
雕纹栩栩如生,木盒在手上更是有着一股令人心静的清凉之感。
连盛放的盒子都如此不凡,无论怎么看这手帕都必定不是什么凡品。
“对了,”徐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这手帕还有一个名字。”
“叫作轻容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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