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与北国隔着临仙江而望,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世界,但修行并不如此。
大唐只有一个修行界,毗邻大雪原的北国在其中,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天南也在这其中。
铁马当心便出身于天南。
他年仅不惑时就已经在整个修行界都拥有了莫大的名声,他的身材魁梧足有十尺之高,而他的道法也是如此。
拥有灵湖之感的徐三自认差他极多,在拒北城守城多年的老城主付落也深感输他一境,所以在当下的拒北城里,他便是最强的修行人。
......
......
“被他杀死的人有三个,两个埋在土里,一个死在火中,我想,杀人应当有缘由。”铁马当心说道。
他所说的杀人应当有缘由并不是指被修行人杀死之后藏尸在积雪和泥土之下的田切和王叔,而是指那个被火烧死,或者说伪装成被火烧死的那个人——张刘儿。
杀他的缘由又在哪儿。
“应该是煤。”陈曳平静说道。
铁马当心神情微异,他突然想到了死去的那个叫做王保的人。
“第一个被修行人杀死的田切是一个喜欢待在家中,独来独往的人,即便是住在北巷之中的我也不曾见过他几回,应该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成为被那个修行人选中的对象。”
“而王叔发现他死去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
“他已经很久都不曾买过煤了。”
“最初我见他的时候,王叔曾经说过拉了十五户的煤过来,而北巷一共有十八户人居住,除了去横山城的两户人家,剩余的应该是十六户才对,在往日里也大抵都是一起送过来的,但那日却少了一人。”
“要知道常人并不会修行,自然也就不会用修行人的手段过冬,他们只会用常人的方式来抗寒,那就是烧煤。”
“在北国,人人都以烧煤来取暖。”
“他死去的时间应当极早,这之后便一直不再买过煤,想来王叔那天应该是出于担忧,想要上门去问问情况,于是便发现了田切已然被人杀死在了家中,同样地,之后他也死在了那个修行人手上。”
“只是通过这件事,那个杀人的修行人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煤。”
“他不需要煤,别人需要,但是他又不可能去亲自买煤。而为了掩人耳目,他也无法住在城里的客栈中。”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便想要规避掉这个风险,只有死人是没有风险的,于是他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在杀掉那个人之后,让别人都知道这个人已经死去。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死人是不需要用到煤的。”
在陈曳说完之后,徐三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泥的双眼依旧通红甚至还泛着泪光,徐三和付落若有所思,铁马当心闭眼低着头一语不发。
陈曳抬起了头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之中的雪花。
他看到了飘在小院上方十米处的那个白色小人,血红色的系带就像柳枝一样在空中摇曳,大雪簌簌地落在院子之外,只是系带粘稠的味道就像血一般。
稍稍过了一会,徐三心中便有了结论,断定道:“这么说来,那个修行人此时应该就藏在那个被大火烧过的院子里。”
拒北城的城主付落随之叹了一口气,垂垂老矣的面庞甚至升起了一抹红润之色,说道:“如此,就由我们三个去见一见他吧。”
一语不发的铁马当心轻轻点头,他的想法也是如此。
雪魔袭来的日子迫在眉睫,眼下的拒北城里最需要的便是稳定。
既然对方为了临天阵能够不吃不喝数日之后一连暴起杀三人。
那么你也很难断定在那片小院的积雪泥土之下究竟是否真的只是藏着一个人。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
能够威胁到临天阵生门的人在这世上总归不会太多。
而这其中的绝大多数又都站在门里的这一侧。
想要推开门并且能够推开门的人仅仅只是凤毛和麟角。
徐三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下来。
而后,他望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陈曳,说道:“这件事较为凶险,对方的境界不明,之前所说也仅仅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些猜测而已。”
徐三顿了顿,接着说道:“陈曳你并不是修行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随我们靠近那座小院了。”
他并不知道陈曳在想什么。
但他猜测陈曳应当是想要亲眼去看看那个被他断言藏在积雪泥土下的修行人。
这其间的风险太大,他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在这过程之中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不去才是最好的方法。
只是......道理这般,却不一定便该如此。
至少陈曳心中是这样认为。
“我应当去看看。”
他没有说想要,说的是应当。
杀人应当有缘由,结尾也应当有开头,那么他就应当去看看。
他的眼神坚定,语气坚决,似乎没有一丝回绝的余地。
徐三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拒北城的城主付落沉着一张脸正准备开口呵斥他几句。
倒戴着毡帽的铁马当心却突然说道:“好!”
说这话的时候铁马当心正低下半个头看着陈曳。
之后,他的视线又立马转向了一旁的白墙之上,既像点头又像摇头,也不知到底好还是不好。
......
......
初冬十四,夜色将黑的时候,北国又是大雪,从临仙江的东头一直下到了横山州。
拒北城内的南面有一处陋巷,积雪盖了几尺厚,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巷子中却安安静静。
因为无人,自然安静。
从四读巷子最深处的那座小院一直往外的十余户人家皆是如此。
有一股肃杀的味道渐渐充斥在了这巷子深处,那座小院便是中心。
推着小黄桌的徐三第一个踏雪而入,稻草棒上的那些白色小人高高挂在这巷子上空,血红色的系带连成一片如同天南的火烧云。
随后,拒北城城主付落第二个走进巷子,他捋着胡须一语不发,浑浊的老眼之中透着一股杀气。
第三个走进巷子里的人是铁马当心,他戴着毡帽,走的轻快,脚步却极重,别人是踏雪无痕,他是踏雪成坑,但他浑然不在意。
最后一个站在巷子口的人是陈曳,他想了想——
还是走了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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