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马在幽州一日便可奔行三千里,雾气里当然没有谁能够比它更快,但是那把叫作千里的剑却是骤然穿行在罡层之上。
罡层的乱流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无数气旋,其中还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暗礁,这种暗礁坚硬无比,就算是世间大器也很难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迹,穿行在罡层中的修行人如果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被暗礁摧毁御行的器物,从而摔落至罡层之下。
锋锐如刀割的罡风不断从四处吹来,幽冷与死寂的气息就像这世上最为黑暗的大狱。
但无论是风还是乱流都始终无法影响那道平稳的白光,更无法斩去站在剑身上的那道身影的一片衣袖。
幽州的大雾处在云层之上以及罡层以下,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罡层无气。
没有灵气。
没有空气。
没有雨水与云。
没有星辰与月。
更没有什么引人前行的盛烈日光。
在罡层之中御物飞行意味着自身消耗的灵力将会达到一个可怕的数字,事实上只要达到不羁境的修行人就可以稍微在罡层之中停留,但决计不可能能够一剑穿行近千里。
幽州的天南地北双飞客二人中,高浊的境界最高,剑法最快,修为最强,但世人其实并不知他的境界究竟已经高到了何处,剑法到底又快到了什么地步。
当年他进解意时解的是剑与快二字。
之后的数十年修炼里,境界更是日日攀升,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达到了此身世界中灵力生生不息的境界。
这意味着就算是身处于与天地隔绝的世界里,他依旧还会是万般完美的修行人。
......
…….
千里很快就从寒歌城头来到了望南涧。
那阵强烈似日光的剑芒几乎照亮了峡谷两侧,灵气不断汇聚的不可见暗风被撕开了一个气口。
之后,剑身消失,望南涧再度归于黑暗。
但是那些望南涧中的修行人们抬头看到这一幕后,都是脸色微变,迅速往望南涧外的方向撤去。
而就在他们不断远离的时候。
千里很快就来到了梅里雪山,君临在罡层之中,再次发出了强烈、尖锐的剑鸣,整座雪山开始轻微的颤粟,那些堆在梅花枝上的积雪很快就从枝缝间落至地面。
稍后云层下的雾气散开,一道白光直直落在了天顶之上。
世间大器皆有灵,但大都桀骜不驯,能够御使它们的修行人不过寥寥数位,而且还都各需万般机缘。
白光消失,赵行尸师叔望眼瞧去,很难得的稍含笑意,向着剑身上的那名青衫男子微微点头。
高浊也微微点头,算是作了一番回应。
平原上,另外那位幽州解意境的大修行人则是很快靠近,来到高浊身前,“城主,您也来了。”
高浊简单嗯了一声,之后看了他一眼,问道:“其余的人还没来吗?”
重原城的城主朱温回道:“应该快了,至少物集的那位不会缺席。”
稍后将要发生在天顶之上的战斗,可以说是世间难寻,在北国八百多年以来的如尘过往中,也仅仅只有另外一场大战能够与此并肩。
就算是解意境的修行人也无法说便能够安全无恙,但他们还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当然不会是为了来捡什么天材地宝,似他们这等境界,这些身外之物就算不说无用,也很难能够提供什么帮助。
他们来此,仅仅只是为了拾道。
......
......
拾道同样可以说是一种修炼,但又有些类似于夺取别人的道果与感悟。
这也与补天局易崖的修炼方式不相谋和。
当年衣襟在寒歌城外被元镇杀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会拾衣襟死后留下的道意,从此诸般感悟加身,修行五大境再无任何阻碍。
但事实是,元镇并没有作出这一选择。
在寒山之中,他独自修炼,日夜读朝花,在二十来岁的年纪里便已至寸法,境界与修为都不在夏虫之下。
没有人说得准,如果他当年选择了拾道,又是否能够像如今这般惊艳,高浊也为他的自信与天资而赞赏有加。
但元镇这样的人毕竟只是世间极少数。
如果有一位解意境的大修行人死去,所修炼感悟的道意正在天地之间慢慢消散,那些境界孱弱的修行人则必定无法对此视之不见。
此刻的这些大城城主就是那些境界孱弱的修行人。
而柳羿。
将会是那个即将死去的大修行人。
事实上,最早得知关于梅里雪山一事的就是高浊与柳半月。
那些在幽州各处散开的消息,虽然不知是什么人发出的声音,但也未必全是假。
因为此处的异象断然不是一道阵法或是一位解意境修行人就能够简单引起的,藏身着一位经世境修行人的可能几乎可以说有九成以上。
尽管赵行尸师叔与庭湛师祖二人当初认为高浊看见的或许就是有人想要让他看见的,雪山的异象或许就是柳羿设下多年的局。
但到了最后,他们还是认为无妨。
原因很简单。
就算柳羿在幽州是最强的修行人,但也未必就是北国最强。
寒山掌教,酒徒萧索。
二人与柳羿同境,都是修行最后一境的大修行人,身外之海与雪狱寒气可以说是无比可怕。
高浊,庭湛。
一位是北国最快的剑。
一位是寒山执法堂当年的首座。
且他们都各自拥有一柄世间大器,分别是千里与影。
庭湛师祖还是在元镇之前第一位能够读寒山朝花的修行人,可怕之处足以一窥。
就算雪山天顶真的是一个局。
也没有半分可能能够将这四位大修行人全部杀死。
......
......
平原上除却来此的四道人影,便只剩层层落下的雪花。
映州多雪确实是一件世人皆知的事情。
但好在这雪还未至大雪原的那般程度,否则寻常的那些凡人又要如何过冬?
高浊站在平原上沉默无声,目光仿佛远眺至了那座江畔大城,那把白色的剑就跟在他的身后,不时发出一阵类似低语的剑鸣。
千里是一壶酒,也是一把剑。
当年高浊见它时,将剑旁的酒一口气喝了,也将剑带了出来。
之后的修炼岁月便是剑名响彻北国的一段艰辛过程。
但好在,拨开云雾终究还是会见到光明的。
否则他又何必来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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