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颂高坐御座之上,看着文武百官一本正经的高谈阔论,心里着实有些厌烦。
那御座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仿佛要随时飞上九天,可在鱼颂心底,未免太硬太冷,不像是给活人坐的东西。
他心中不时感慨命运弄人,自己明明不想坐在这个位置,却阴差阳错地坐了上来,其实与他也大有关系,上清道的势力太大了,高手如云,若不依赖一国之力,他几乎不可能报得了灭门之仇。
前面的事情不大不小,只是按例必须面禀,再经众议方可颁行天下,鱼颂不想在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与那些文臣置气,只是以点头示意没有异议,一路倒还顺利。
过了许久,诸事已毕,鲁镛缓缓走到殿中,捧玉笏行了一礼,鱼颂知道戏肉要来了。
只听鲁镛道:“臣听闻最近中山国希夷府地界修者毕至,陛下力挫强敌,眼前尽是当年武帝雄风遗影,陛下文武双全,实是我大孟之幸。”
鱼颂继位后,追封祖父为武帝,为此文臣们还进谏了许久,认为与理不合,斗法超过四月才得以成功。鱼颂听鲁镛提起祖父,便站起致意,一众文武也躬身行礼。
鲁镛接着又道:“只是白龙鱼服,未免有龙游浅滩之时,万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苍生为重,万勿轻离国土,此乃人界诸国陈规,还请陛下体谅臣一片苦心。”
鲁镛虽未修道法,但养气功夫极强,鱼颂仍是难以看透他心意,鲁镛直言鱼颂离境一事,戳破了窗户纸,也没有在此事多做陈述,展露的是关爱之意,说完之后竟无人附议劝谏,倒是大出鱼颂意料之外。
鲁镛结党是毫无疑问的,可一众大臣并没有增他声势,只由鲁镛一个人说话劝诫,又是什么用意?
鱼颂心中起疑,面上却没有表露,只是点头道:“朕自晓得!”
鱼颂的应对不置可否,似乎未出鲁镛意料之外,他又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鱼颂本来做好受众臣责问的准备,没想到那帮御史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并不理会此事,不由得好奇。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令鱼颂愤怒了,先是一名兵部侍郎说燕乙是乱国之臣,为讨欢心整治得江宁四卫鸡犬不宁,还重惩了许多中上层军官,令江宁治安不靖。
又有户部官员说燕乙需索无度,掏空了国库之后,又让阿二勒索求财,弄得怨声载道。
更有御史提及燕乙本非孟国人,乃是他国差来祸乱国事之人,以求兵不血刃削弱孟国的目的。
……
一时间朝堂之上热闹无比,一众文武争相讨伐燕乙,最后更有一人磕头出血,只求斩了燕乙,以正视听。
鱼颂看不明鲁镛心事,对这些人的心事却看得清清楚楚,蝇营狗苟,无非就是喝惯了兵血,以前江宁八卫除太师府掌管的铁石卫外,几无能战之军,大量军费便夏天冰敬、冬天炭敬之类的方式流入了各部官员口袋里。
现在燕乙整顿强军,断了这些官员的财路,自是惹得人人忌恨,先前数次暗杀不成,现在便要在朝堂上发难。
鱼颂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不动声色,任由一众官员慷慨陈词,只是不发一言,一直持续了一个月时辰。
那些武将倒还罢了,一众文臣寅时进朝后,滴水未进,已是又渴又饿,见鱼颂不理不睬,大有一副袖手看热闹一直看下去的架势,兴头不免越来越低,到后来便稀稀落落。
鱼颂又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见无人再说话,这才轻扣御座扶手,便有内侍承上一本锦册,上面写着反对燕乙最为强烈的官员劣迹。
鱼颂一边看,一边感叹这些官员的无耻,明明一肚子男盗女娼,看起来却堂堂正正,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几乎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而邵逸此人手段也着实厉害,早在昨夜就将这锦册送来,看来早就料到这些人要在朝会上发难,给自己送上杀手锏来了。
鱼颂早令内侍将锦册分页裁好,当即下令将相关分页呈送各人,登即令那几人都是脸色苍白,两腿战战,似乎马上就要晕倒的架势。
朝堂上原本就有些冷清,此时更有些阴森寒冷,许多人都猜到了那几人看到的应是一些阴私之事,鱼颂招纳邵逸之事他们大多知道,在场诸人多有把柄,也不知道邵逸是否承送鱼颂,一时间人人自危,先前还只是怕挨饿,现在心里是真是紧张或者害怕。
鱼颂仍是不动声色,心里对这种气氛颇为满意,以邵逸之意,自是惩处这几人,最好株连一批,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最好,鱼颂私下怀疑他或许想借此增大权柄。
但朝堂不比道门,有把柄震慑比株连更能令他们害怕,因为谁也不知道第一个挨罚的是谁,行事之前必有思量,鱼颂目前欠缺的是时间,众臣有了敬畏之心,便能有更多的时间了。
大殿上落针可闻,时间仿佛都过得慢了,鱼颂忽然朗声道:“燕乙行事,是朕力主支持,实为强军富国,不容置辨,若无他事,退朝吧!”
殿下文臣窃窃私语,哪怕心存畏惧,也没挪动步子,谁也没想到鱼颂这次尺度把握极佳,与以前展现出来的狠辣嗜杀完全不同。可是这次屈服于鱼颂的蛮横之下,燕乙整军一事便成了定局,再难更改了,因此众官极有默契地谁也未动。
鱼颂冷笑一声,道:“既然诸位想枯站在这里,朕便凑个趣儿,关了殿门在此候着,谁若第一个倒下,我便赐他御宴。”
鱼颂话虽说得平淡,但谁都知道,自古宴无好宴,他又有粘杆司这柄毒刃,只怕饭没吃完,治罪的圣旨便先下来了。
众官都没料到鱼颂应付得如此熟稔,表现得如此耐心阴狠,准备已久的重拳仿佛打在棉花上,份外难受。
鲁镛越众出来,道:“陛下一心求治,臣自是支持,只是兵事牵扯甚广,谁是谁非靠说理谁也说不清楚,依臣之见,不如择一日,燕乙择一卫,薛尚书择一卫,在校场比试一场,高下输赢,自有定论,到时再议后续决策,陛下认为是否妥当。”
鱼颂颇为诧异地看了鲁镛一眼,这个老狐狸一直置身事外,这个时候却来打圆场,又有什么用意。
薛尚书正是兵部尚书薛仁则,原也是文武双全的能臣,此前他反对声最大,他若择一卫与燕乙比试,定会将兵部资源用到极致,力求必胜,而燕乙所用,必会处处掣肘,不过鱼颂相信燕乙的能耐,鲁镛既然划下道来,他便不妨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看看。
鱼颂点头道:“也好,纸上谈兵确实毫无意义,真刀真枪斗一场才是正理,四月后重阳之日是皇族秋狩之时,到时西山校场一决胜负。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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