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醉红楼外,浓妆艳抹的姑娘用动听的声音招呼着达官显贵,这是所谓上层人士消遣的地方。
楼阁门口蹲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老一少,像是一对不怎么对称的看门狗。
老头儿不时向门内伸着脑袋,试图窥探一些有趣儿的东西,而少年则是双眼无神地盯着繁闹的街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何时,一个小东西被某个贵人随意地抛了出来。落在他们面前的青石路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儿,那是一枚铜钱。
这时,两只脏兮兮的手同时伸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按在了铜板上。
“这是我先看到的!”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声音里还含着几分稚气,他的面容很清秀,但脸上却淅淅沥沥的抹着一些污痕,其蓬乱的头发仿若一团杂草,再加上破烂的衣衫,看上去与普通的乞丐无异。
要说他身上唯一亮点便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即便是满脸的污渍也难以掩去它的明亮,漆黑的眼仁里包含着深邃与迷茫。
老头儿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乘其不备地将铜板抢到了自己手里。
“小子,你别看我人老了,但眼睛还是灵光得很,这个铜板就由我收下了。”
少年一脸的愤怒,按他平时的脾气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铜板抢回来,但现在对方是个老人,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动粗,于是只好先咽下怒气。
他的眼珠子伶俐地转了两圈,原本气愤的脸竟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指着老头儿的额头说道:“老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在这几天要遇上祸事呀。你看现在外面那么乱,天天都有僵尸袭人的事件发生,虽然这里是京都,但我还是觉得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老头儿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笑得更加灿烂,他凑近老头儿坐下,摆出一副世外高人指点迷津的样子。“你猜猜我是干什么的?”
老头儿瞪着眼睛把他浑身扫了个遍,似乎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皱了皱眉头。
“你这破衣烂鞋的,难道不是个要饭的?”
少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老先生此言差矣,要饭只是我的兼职,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位猎尸人!”
说道“猎尸人”三个字的时候他刻意扬起了头,仿佛会有一道圣光撒在脸上一样。
在这个世界,猎尸人是最崇高的职业,因为他们是僵尸的克星,是百姓安稳生活的保障,就算是当朝皇帝也对他们敬爱有加,一般的平民百姓更是顶礼膜拜了。
但少年此刻的形象,除了犀利便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老头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把钱揣进自己的破口袋,转身欲离开。
少年顿时急了,连忙把自己的破衫解开,只见里面整齐地粘着几张手掌大的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奇怪的文字。
“你看,这些是镇尸符,为了安全我还是劝你买一张来防身,我与你有缘,便一文钱卖你一张吧,你可要珍惜机会,要知道镇尸符放在平时可是千金难购的。”
老头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看了看,然后毫不掩饰地说:“这算是哪门子的镇尸符呀,符文是乱画的也就算了,咋这材料还用的是手纸呀?”
少年脸上的肌肉尴尬地抽搐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
老头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刚才那个铜板就当是我们一人一半吧,我老头儿也不占你便宜。”
说着他从本来就残破不堪的衣服上扯下了一块破布,然后用手蘸着路边的污泥随意地在上面画了几下,递到少年手里。
他仔细一看,原来也是一张镇尸符,但看着比他手里手纸符还要寒掺一些,不过那污泥画上去的符文却是有模有样的。
“这东西就送给你了,但愿某天它能帮到你吧。”
他这话说得很随意,但语气却显得有些郑重。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少年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少倾,他慢悠悠地把那张镇尸符揣进怀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晨风呀李晨风,你也真是太倒霉了,坑蒙拐骗也能遇上同行,看来今天老爹和石头又要饿肚子了。”
自李晨风懂事起,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真正的猎尸人,但他的初衷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别人的尊重,而单单只是为了去完成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
为了这个目标他每天都在努力,奈何入门猎尸人的门槛太高,两大宗教天师道和佛印阁只收天赋异禀的弟子,而其余的猎尸术都是以家族的形式传承,外人根本无法窥探其玄机,所以他完全没有机会学习正统的猎尸术。
就在这时,李晨风看见两个家丁打扮的壮年男子向他走了过来,他们的脸色十分严肃,李晨风顿时感觉来者不善。
“你就是李晨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两只纤弱的手臂就已经被死死架住,然后整个人就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样被带走了。
穿过几条街,他们在一栋高大的府宅前停了下来。
它威严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厚重的匾,其上用刚劲的笔画刻着两个大字“李府”。
在京都,没有人不知道李家,这是一个传承了千年的猎尸家族,玄机九门之一。
在僵尸横行的年代,李家以一己之力守护着整个京都的安危,由于其盖国的功绩,太宗皇帝亲赐“镇国府邸”的称号,并筑碑立于门前。
这样的府邸,在整个大唐也不过三个,其地位也就可见一斑。
在寻常百姓的眼里,李府就如同皇宫一样庄严,面对李府的人也只有膜拜的分。令李晨风不明白的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乞丐,怎么会被带到李府来了。
进入府里,一些极为简单的摆设便看得他眼花缭乱,院子里的一些花草散发出沁人的馨香,这给人带来一种难得的安宁,穿过一条古朴的长廊,他被带到一间大厅之中。
“老爷,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大厅之上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其面容颇为慈祥,他手上轻轻一挥,两个家丁便退了下去。
除他之外,大厅里还站着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对于李晨风来说都是些生疏的面孔。
他们皆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晨风,使他感觉极不自在。
这时其中一个面善的妇人微笑着走到李晨分的面前,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抬起了李晨风的左臂,只见他的手腕处有一个闪电状的红色胎记。
妇人的脸上立即露出喜色,激动地说道:“是晨风,他真的是大哥的儿子晨风!”
此刻,大厅里所有人的神色都有所变化,有的欣喜,有的惊讶,有的忧虑……
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座上的老者最为欣喜,甚至已经达到喜极成泣的地步。
“晨风,你真的是子介的孩子晨风?!”
见老者欲起身,他旁边的两个男子连忙搀扶。
另一个妇人用奇怪的眼神扫了李晨风几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来。
“我说妹妹呀,你可要看仔细了,这样的大事可不敢开玩笑,让老爷子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
刚才那个妇人立即抬起李晨风的左臂,将那个明显的红色胎记正对着所有人。“不会错的,这可是当年大家都见过的。”
那妇人脸色一沉,不再说话。
老人被搀扶着走到李晨风的面前,他用苍老的手掌摸了摸李晨风的脸颊。
“我的好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晨风眼睛一瞪,顿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自己无缘无故怎么就成了他的孙子了?
见他有些诧异,面善的妇人说道:“孩子,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
李晨风的脸色骤变,其中还透着几分恐惧,这是一段他最不想也最害怕回忆起的往事,十年前的那场尸乱,他的父母因此而丧生,而他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我的父母已经死了!”这几个字说得简洁而称沉重。
妇人的神色也有所变化,“这些我们都知道,那场尸乱的确是……”
李晨风有些惊讶。“你们知道我父母的事?”
“当然,你的父亲李子介是我们李府的长子,也是我的兄长。
我们李家为猎尸名门,而你的父亲又是我们李府这一代中最优秀的一个,他天赋秉然,年纪轻轻便学会了所有的猎尸咒,不但如此,他在其他方面也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造诣,因而被誉为猎尸人中的天才。
他猎尸的战绩累累,甚至超越很多的家族,为整个国家的安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被太宗皇帝封为护国大将军,与此同时这也给我们李家带来的无限的荣光。
奈何十年前他与家里人产生了一些矛盾,一气之下向皇上请命去镇守僵尸横行的嘉峪关,带着你的母亲和还没满月的你离开了李家,谁知这一去便与李家失去了联系,直到那场尸乱的消息传到京都……”
说道这里,李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忧伤的神色。
“本来我们以为你们三人都亡于尸乱,直到几年前我们得到消息说你还活着,于是我们倾全族之力去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来到了京都。”
李晨风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府里的所有人,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亲人居然是名震京都的李氏家族。
这时老人笑着摸了摸李晨风的脑袋,“好了,好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就不再去想了。”
经过简单的介绍,李晨风大致了解了李氏家族的组成。
李氏家族分为宗家和分家,宗家负责传承正统李氏猎尸术,分家以全力辅助宗家。
现在李家最年长最有威望的人便是这个白发老人,他叫李胜道,是前任李氏族长,也是李晨风的爷爷。
李胜道一共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李晨风的父亲李子介为长子,二子李子毅为现任李氏族长,三子李子寻在多年前的一次猎尸行动中不幸丧生,四女李子柔便是这个面善的妇人,五子李子华资质平庸,并未学习猎尸术,平日游手好闲,为一纨绔子弟。
李子华虽不堪,但他的儿子李代羽天姿聪慧,被誉为李家除李子介外的另一个天才,而且他也是最后机会继任下一任族长的人。
朝着李子柔手指的方向看去,李晨风看见大厅的柱子上靠着一个少年,飘逸的头发遮住了小半边脸,脸上是一种无视和冷漠,仿佛周围别无他人一般,他就是李代羽。
他的旁边站着另一个少年,脸上仿佛天生就是一副笑容,但这笑脸给人的感觉却不怎么好。
李晨风正看着那个少年,他的姑母介绍道:“那是纪樟,是分家三叔公的孙子,平时在我们这里跟着你的二叔学习猎尸术。”
这时另一个少年走了过来,他亲切地和李晨风握了握手。
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子戎,是你的堂哥,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李晨风学着他的动作回礼,但动作有些僵硬。
认识完所有人,李晨风被李子戎领着去看自己的房间,离开大厅之后他小声地对李晨风说道:“以后在李府生活,凡事都要小心些,不然很容易惹祸上身的。”
李晨风才刚来到这里,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样的奉告,刚才的喜悦一下子就没了。
“堂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李子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他人,然后小声地说:“你能回到李府,我们大多数人都很高兴,但却也有不怎么高兴的人,看见刚才站在角落里那个冷冰冰的李代羽了吗?”
李晨风点了点头。
“刚才我母亲也说了,他是我们李府除了你父亲外的另一个天才,这话一点也没错。我们李府里所有年轻的一代都是和他一起学习猎尸术的,现在几年过来,他的能力已经比我们强上好几倍。”
李晨风有些纳闷儿。“就算是这样,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呀?”
李子戎摇了摇脑袋。“你是不知到,正是因为他如此厉害,所以他对下一任族长之位是志在必得,我们其他人没能力与他争,但你却不一样啊。”
“不可能的,我可是完全不懂猎尸术,也不是什么天才,比你们差远了。”
“你说的对,但你有一点与我们所有人都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你的身世,你可是大伯李子介的孩子,我想这也应该是李代羽所忌惮的。
在二伯之前,你父亲才是我们李氏的族长。而我们李家族长之位向来都是以嫡脉相传的,当年大伯遇难之后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接替族长之人,才让二伯占时代理族中之事的,现在你回来了,恐怕有些人的美梦就要泡汤了。”
李晨风若无其事地摇了摇脑袋。“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去争族长之位的,因为我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我之所以回到李府也完全是因为我想和自己的亲人生活在一起。”
李子戎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但愿别人也能理解到这一点吧,这样你也能在李府少些麻烦。
对了,话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十几年,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呀,有没有和你一起生活的人呀?”
李晨风突然两眼一瞪,猛地想起些什么。
“完了,刚才高兴过头,怎么把老爹和石头给忘了!”
说罢转身便又朝着大厅方向跑去,李代戎感觉有些奇怪。
“喂,你干什么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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