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傅剑寒颇有些奇怪地看看罗文,心中很有几番犹疑,莫非他还在做说客不成?
“不错,忠道难成,难道傅公子就没有想过要拜师吗?”
罗文见到傅剑寒颇为古怪的神色,当下又自笑了笑补充说道。
“当然,不是说我要收你为徒,我还没有这份实力。更何况我既要打理诸事,还要准备赴考,就算真要收徒,也没有更多心思时间教导,白白耽误了人。我的意思是傅公子若为有意,我可代为引荐。修行忠道之人虽少有心思在传承,但亦不是没有人可做选择。而且就算我代为引荐,对方是不是答应都未曾可知也。”
微微颔首傅剑寒倒是明白了罗文的意思,不过仔细想想,傅剑寒又自微微摇摇头。
“罗举人的好意我已知,但如今我所有的心思全在春闱之上,若可以,还望能让我在春闱之后再做答复。”
“如此也好。”
罗文微微颔首,而后话语又是顺接一转。
“既然提起了春闱,其实方才我就有所想言。傅公子果真精通破案、断案之法也?”
“罗举人若有话且直言就是,若有难题,我当为公子筹谋。”
傅剑寒微微一笑,他自然看得出来,罗文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只说那几句话,如今罗文要‘考验’自己,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只是让傅剑寒有些奇怪的是,罗文为何要在方才连番质疑心月狐。
“心月狐曾经向我所学,昔日考取举人之时,可以有一半是因为我指点之功。虽然她与我之间没有太多关系,但我还是不想她走上歧路。”
或许看出了傅剑寒的疑惑,罗文轻点了一句,随后又微微颔首。
“而且我乃诚心而问,若傅公子能解我疑惑,我自胜为感激也。想来傅公子已知我乃修忠道,但或许不知我为安平府东陵县令。如今我手中有一疑案,我心中虽已有几分想法,但还想听听其他人的说法,不知傅公子可否为我释疑?”
“原来是罗举人乃为县令,失敬,失敬。”
既在儒堂之中,傅剑寒只一拱手为礼,随即又带着几分好奇相问。
“却不知是何疑案?”
言说自己精通破案、断案之术,倒也不算大话欺人,傅剑寒前世对此颇为精研。
虽然此世没有前世技术,多半靠着经验而行,但傅剑寒也依旧自有几分把握。
“说起来,这事情也算极大了,不仅有人身死,而且还事涉文人可谓关系重大。”
听到傅剑寒一问,罗文随即轻叹一声缓缓而道。
“说起来,那位本来也是秀才,虽然是不成器的白衣秀才,但亦乃文人,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其会犯案。”
“事涉文人?莫非那人乃是嫌疑之人?”
傅剑寒眉头微微一跳,顿时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无关身份,而是单就文人本身而言,一般可都不会是犯人。
当然,世事无绝对,但单就文人本身而言,极少有犯案之人。
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大道束缚,无论八道当中选择哪一道,都会对自身产生极大的束缚,若恶意行事,无论当时情由如何,都为违背自身之道。
所以除非是无意所为,不然几乎无有文人犯罪之行,甚至就算无意之中犯了罪过,以文人心性,也会往而投之,直接投案自首。
而且就算有人想要隐瞒,因为违背自身之道,其道必定反噬,就算不因此而丧命,但其道必陨,被人一看就为所知。
“难道那位秀才自身之道已损?”
傅剑寒一听就明白,若那位秀才自身之道不损,那么本身就已经可以证明其为无罪,唯有其身之道有损,才会最惹人怀疑。
“不错,那位秀才所修乃为兄弟悌道,而这一次正是其兄无辜身死。具其所言,因其见其兄意外身死,心愤之下,违道相逆,其道自破。”
罗文微微颔首,显然傅剑寒所想不差。
“我已经仔细了解过,其兄弟之间的关系极好,其家本贫,其人之所以能成秀才,正是因为其兄多年来省吃俭用供其读书,哪怕是有所不适,其兄都极为心焦,夙夜为其所忧。三年前,其得成秀才,家境才有所好转,不过其兄却不愿沾其福,哪怕其主动赠予,也往往将其送还,因此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甚为和睦。”
“这是一位好哥哥,可敬的哥哥。若其能行道的话,恐怕其道也深。”
傅剑寒微微颔首,却有几分可惜之意。
“不过其既然如此,想必其家中有人颇为不愿了吧?”
“不错,其嫂子一向对于这位依靠自家的兄弟颇为不满,至于其侄子也一直期望能在其中秀才之后可得富贵生活,可惜其兄长又不受其恩惠,不过也只在私底下有些怨言而已,未曾真正有过嫌弃打骂之言,这本也是人之常情而已。”
话语说到这里,傅剑寒自然明白罗文的意思,不过没有等傅剑寒相问,罗文又自开口言道。
“按其自述,前些时候,那位秀才一如以往的来到其兄长家中,当时其兄长一家皆是不在,他也未曾在意,这事毕竟只是平常,就在其兄长家外持书所读,等候兄长归来,也不知读了多久,整个人就此昏睡了过去,当其醒来之时,发现房门大开,其兄长已经上吊身亡,惊声呼喊之下,诸多邻里到来,而后直接禀告官府,其事情大致就为如此。”
“昏睡?”
傅剑寒听完之后,却注意到一点。
这世的文人有着大道在身,就算三五日不眠不休也未必会轻易昏睡,更何况在读书的时候,一心念向,所有心神俱在书中,更不会有什么昏睡之说。
所以这不是有着什么异常情由,就是其在说谎。
“不错,昏睡。若非有此一节,我也不会说此为疑案。”
罗文微微颔首,神色也渐渐转为严肃,显然这也是其怀疑之所在
“事后我也曾亲自检查过,不过因为当时事发之际一片混乱,所以事后的检查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异样。不过按其所言,因为他是常来的缘故,所以其哥哥往往都会在屋外准备一些茶水,当时他也饮用了一些茶水,也许在其中有什么蹊跷,不过待我检查之时,已经不见什么茶水。”
罗文的话语已经很是明白,怀疑那茶水有什么问题,不过这时傅剑寒并没有立即做什么判断,反是询问而道。
“请问已经可确定是他杀?”
“关于这一点,衙门仵作一致认为乃自杀。”
可令傅剑寒微微有些惊讶的是,罗文当下却苦笑说道。
“严格说来我并不认可此结论,但一来这只是我心中怀疑,二来这无疑也可挽回文人声誉,三来就连其家属亦如此认为,愿以此结案,委实让我苦恼啊……”
说到最后,罗文忍不住一声长叹。
“仵作可确定自杀?而且其嫂侄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不是说其嫂侄与其本人不合吗?”
傅剑寒微微一惊,这似乎就与常理有些相悖。
“经由仵作验订:死者体表无伤,仅脖子有一道勒痕,痕迹未曾八字交叉,系上吊而死。”
罗文先自微颔首将仵作验尸过后的结论道来,随后又微微苦笑摇头。
“至于说其嫂侄……呵呵……当时我还以为其会有所争论,毕竟正如傅公子所问,其一向与其人不合,但在当时其只做悲伤哭泣,并未有曾多言,及至我问缘由,反倒因此而急,甚至直到这时我可还记得当时她有所言:为何在这时还要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好!好!我就是怀疑是我那小叔子杀的人!要问为什么!不就是你想要让我这么认为的吗?嘿嘿……当时我可是尴尬得很,差点连这张脸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罗县令实在令人敬佩。”
看着罗文苦笑的模样,傅剑寒却反倒升起了几分敬意。
这样的事情若换做前世,那么不知道多少官员巴不得如此。
毕竟自己的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无疑表明自己治理不利,若其亲眷愿意息事宁人,那自然就最欢迎不过,哪里还会多做深究?
“这倒没什么,不过我虽可压下这案子一时,但压不了一世。更何况所谓的怀疑更只在我一人而已,无论衙门的人,还是其家人,甚至就连秀才本人都已认可了这份事实,其自言也许是读书用心不专一之故所以才在看书之时昏睡,毕竟三年来无所寸进,不过为一白衣秀才耳。”
罗文摇摇头根本没有多在意,反而是认真所言道。
“可惜,我虽然也将这案子与诸人言过,可惜其中大多数人就算略有疑惑,也无法为我堪破此案。若傅公子当真擅于破案、断案,待到此案了结之后,我愿上报朝廷傅公子之功。如今,我既为官,就必须要为治下百姓负责,不瞒傅公子,这一次我之所以前来开河府就是为了大道问心殿而来。”
语出恳切,傅剑寒不由更为动容,微微沉默一下,还是忍不住轻声而问。
“罗县令何以愿行至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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