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私立医院,相似的一幕令行人不由蹙足,却不敢多做停留。
楼顶VIP病房楼层全层戒备,梯口、走廊四处可见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
走廊尽头蹲着的女子,漆黑如墨的双瞳空洞的看着远方,身上斑驳的血迹令人却步。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眼带不安与惊慌,大步流星的冲到她的面前,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恬儿,不怕,妈在呢,阿笙不会有事的。恬儿乖,不怕不怕。”
熟悉的温度与味道拂过她的心,让她有了一丝安定。
赵恬儿幽幽回魂,满目赤红,脸上一片萎靡,“妈,阿笙……”才开口就泣不成声,难以自控。
艾雪晴心疼的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恬儿,阿笙不会舍得就丢下你们母子的。”
哭的难以自已的人拼命摇头否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都是她都是她的错,如若不是因为她,阿笙也不会躺在里面。她才是真正的祸害,每一个爱她的人,都会走向毁灭。童劲是,现在阿笙也是。
艾雪晴不知赵恬儿所想,只是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梁老爷子腰杆直挺的站在一旁,浑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忽然,只听滴滴几声骤然响起,手术室大门开启。
赵恬儿猛地站起了身,宛如离弦的箭冲了过去,好像要闯进手术室一般。
叶飞凡急忙叫人拦住了她:“很抱歉,我已经尽力了。手术只能算成功了一半,颅内损伤太过严重,人不会立刻醒来。现在转入加护病房了,后期护理,一会我会派人同你们详说。一个小时以后,如若体征,便基本没什么危险了,只要等他醒来就可以了。”
相似的情况,令赵恬儿苍白的脸庞徒然青了,难以置信的盯着叶飞凡。
“你说什么?”
叶飞凡感同身受,微微一叹。“嫂子,阿笙会好的。”
赵恬儿喘着粗气瞪着眼前的人,努力想要平复心情,却根本办不到。
“会好的,会好的,你们所有人都跟我说会好的,可是他现在还躺在那!”撕心裂肺的嘶吼令旁人心中一酸。
艾雪晴鼻头一酸,走到她的身边,紧紧抱住了她。
“恬儿乖,阿笙还需要你的照顾。”
赵恬儿噤声,红唇紧咬,身体不停的颤抖。
梁老爷子疲惫的闭了闭眼。
只是昏迷,不是吗?会好的。
踱步走到她们身边,干涸的双唇动了动:“恬儿,我们要相信阿笙。”
赵恬儿一怔,渐渐冷静下来,双眸恢复清明,想到病床上需要自己照顾的人,沉声“嗯”了一句。
旁人看着她眸中闪耀的坚定,悬着的心也悄然放下。
愿意振作,就还有希望。
天微亮,窗外的暖阳从帘布的缝隙中钻入。
赵恬儿瘦弱的身子伏在病床上,白皙如雪的肌肤变得暗沉,眼角处挂着未干的泪痕,唇色苍白如纸。
俨然一宿未眠,刚刚睡着。
叶飞凡站在门口长叹一声,不想,伏在床上的人儿,睫毛未动,竟然又醒了过来。
赵恬儿略带迷糊的抬眸,微微晃了晃神,便很快清醒过来。
“你来了。”
叶飞凡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嗯,我帮他做检查。这是他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赵恬儿接过他手中的白纸,事无巨细的写在了上面。
“飞凡,谢谢你。”
“嫂子严重了,阿笙他也是我兄弟。”言毕便躬下身开始检查。
“情况还算稳定,三天后如果不出现并发症,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耐心等他醒来即可,你不要担心。”
赵恬儿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只要他醒来就好,不论多久,我都会陪在他身边的。”
叶飞凡离开后没多久,艾雪晴也来了。
“恬儿,你守了一天一夜了,回家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再来吧。这里妈妈守着,好吗?”
赵恬儿紧抿双唇,固执的摇了摇头。
“恬儿,至少回家换身衣服吧?”低头看着自己依然带着血迹的衣服,赵恬儿迟疑了。
艾雪晴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急忙又说:“恬儿,换了衣服就来,阿笙醒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对吧?”
赵恬儿抬眸看向梁楚笙,脑中不禁开始猜想此时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以他跳脱又护短的性子肯定会说:“哼,我媳妇儿穿什么都好看。不过媳妇儿,这味道怪难闻的,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吧。”
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弧度,最终却还是摇头拒绝了。
“妈妈,您让人送两套换洗衣服给我吧。病房里有浴室。万一阿笙醒来没看到我,他会伤心的。”
眼角带笑,却让人感到窒息的悲恸。
艾雪晴红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此后再也没有人劝赵恬儿回家,只是每次来医院时,多带一些东西给她。
三天后,艾雪晴派人把梁楚笙小时候的相册和日记本送到了医院。
午后,赵恬儿帮梁楚笙擦完身后,便抱着童年的日记本认真的读了起来,还时不时同他“交谈”两句。
“阿笙,我是恬静的,不是甜蜜的甜,你都七岁了,怎么还会写错字呢?你确定你的智力测试到了一百六不是七十?”
“阿笙,你怎么那么笨?哈士奇追你,只是想跟你玩,你竟然吓哭了。还是真是不符合你狂拽酷炫叼炸天的总裁形象。嗯,回去我要养只二哈,以后你欺负我,我就放它咬你。”
“阿笙,你心机也太深了,拿一颗糖骗三岁的我给你当新娘,你怎么说得出口?而且,我为了一颗糖,怎么可能会傻乎乎的等你一辈子?哎,你好歹送我一颗钻石项链什么的。”
……
赵恬儿微笑的说着,眼角却倏然滑下泪滴。她轻轻的合上日记本,趴在床边,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
“阿笙,我好想好想你,你醒来,好不好?”压抑哀恸的哭声溢满整个病房,令人窒息。
床上躺着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只是悲伤的人,没有发现。
连乔沉声的同童老报告着童喻的情况。
童老微微颔首,皱纹满布的脸上透着一丝死气,脸颊凹陷的几乎快不成人样了。
“是我错了吗?”苍老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沉吟片刻。“罢了,连乔,安排一下,我要见童喻。”
连乔颔首。
一日后,连城东部监狱。
几缕残阳从通气窗透入屋内,却被无尽的黑暗噬吞。残破泥墙满是斑驳,不大的房间中满是压抑。
童老坐在轮椅上,面色惨淡的看着童喻,双眼深邃晦暗。
童喻穿着破旧不堪的蓝色条纹狱服,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黑而空洞的双眸,整个人透着浓浓的死气。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淡漠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童喻耸拉着的眼皮,懒洋洋的瞟了眼前的人,低声冷笑。
“呵,错在哪?你说错在哪?!”倏然激动的站了起来,疯狂的嘶吼起来。“我明明是童家长子,可是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童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童劲的!爸,做人不可以太偏心,我也是你儿子!”
童老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光泽:“你动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是你弟弟吗?”
童喻讽刺的哈哈大笑:“弟弟?!那他童劲有把我当过哥哥吗?”
童老脸色风云变幻,沉静良久,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罢了,我今天就同你说清楚。”
意味不明的话语令童喻心头一跳,“说什么,你又想编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童老面色一整,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童家养子,你父亲曾经是我手下助手,他死前托我照顾你。我念及旧情,将你收养。可你还给我童家的,又是什么?早知你是喂不饱的蛇,我当初就该把你直接交给老管家。”
淡漠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令眼前人瞠目结舌。
“不不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童老不以为然,凉凉扫了一眼几欲崩溃的人,“自己好好反省吧。”便让老管家推他离开。
离开监狱的老人脸色苍白,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带我去看看阿劲吧。”
老管家看着哀莫大于生死的童老,红唇微微动了动,想要劝告他休息。对方眼中的悲伤,却令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童老看着床上平静而黯然的童劲,混沌的双眸渐露悲恸。
“阿劲,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逼你回到童家这个染缸。是我的固执害了你们兄弟俩,是我的执拗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爸爸求你了,只要你醒来,爸爸再不会强迫你做任何的事情。”
戎马半生的男人,终是忍不住,眼角无声滑下泪珠。
证据落定后,童喻数罪并罚,判了无期徒刑,家产系数充公。
刘淑仪站在贴着封条的别墅前,疯狂的哭闹着。
“倩倩,我们没钱了、没房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去死吧?反正也一无所有了,不如死的干净来的痛快。”
童倩倩置若罔闻,沉默的收着被执法人员丢出的行李。
整理好一切后,走到刘淑仪的身边,冷冷的说:“妈,我要去找房子,你要跟我走吗?”
刘淑仪静默了,看着眼前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的女儿,忽然明白,自己未来的靠山,便只有眼前的人了。
“我、我……我跟你走。”双唇颤抖的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童倩倩淡淡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