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准备，放箭。”各分队长咆哮着下令。顿时，箭矢密密麻麻而出，犹如一片快速移动的乌云，在天空划过一个弧度之后，直转而下，全部倾泻在死人的头顶。

　　然而就像雨滴坠入江海一般，没有半点影响，死人仍在疯狂进军。

　　詹姆面色铁青，但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君临城的城墙比临冬城坚固，也许我们能够守住。”

　　但这丝侥幸被提利昂毫不留情地粉碎。“我的哥哥，问题的关键不在城墙的坚固。请你相信我，君临城也一定会像临冬城一样沦陷。”

　　“为什么？”詹姆有些不服气。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攻破临冬城的吗？”詹姆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提利昂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他们堆积在城墙脚下，拼命地向下挖掘，然后挖倒了城墙。”

　　“所以，”提利昂非常认真地抬头看了过来，“君临城一定会沦陷，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弃守城墙吗？”詹姆皱紧了眉头。

　　“当然不是，如果放弃城墙，我们还不如就待在野外。”

　　“那你有什么计划？”

　　“城墙要守，虽然迟早会破。而且考虑他们进攻的模式，守城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员，我打算把其他的人全部集中在蕾妮丝丘陵，借助高地的优势和死人冲锋。”

　　“你的意思是，打消耗战？”

　　提利昂笑了起来。“你怎么可能会是最蠢的兰尼斯特呢。没错，就是消耗，倘若每阵亡一名活人，可以击杀三五十个死人的话，我们或许还有胜算。”

　　“有可能吗？”

　　“无关可能，这是必须。”

　　“我明白了。”詹姆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

　　到珊莎的面前，他微微欠身之后说：“珊莎小姐，请您带着北境的人离开吧，城墙就交给我，我会誓死守护它的存在。”

　　“我知道你会。”提利昂跟在旁边，“我的哥哥，不只是北境的人，我也会带着多斯拉克人和无垢者一起离开。”

　　“我和你一起。”波隆突然说。

　　詹姆有些诧异地看向那个摇摆不定、唯利是图的人，轻声地说：“什么？”

　　波隆耸了耸肩膀。“没办法，我习惯用剑，使不惯长矛。”

　　这真是一个拙劣的借口。詹姆明白真正的缘由，城墙之外的死人，所以他转回了头颅，没有再说任何挽留的话。

　　“詹姆爵士，我愿意相信你，像我的妈妈一样。”珊莎的表情十分认真。

　　“谢谢。”

　　“我的小姐，我想留下和詹姆爵士一起奋战。”美人布蕾妮出列，站到珊莎对面，躬身行了一礼。

　　“但是，你是我的守护者，我需要你。”珊莎皱紧了眉头。

　　“放心吧，姐姐，我会守护你的，我和娜梅莉亚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护你安全。”艾莉亚也站了出来，她看着布蕾妮说，“我知道你的心意，顺应它吧，然后放心地把姐姐交给我。”

　　珊莎还想说什么，但布蕾妮分别对着她和艾莉亚鞠了一躬。“谢谢，我的小姐。”她只好抿了抿嘴巴，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我的哥哥，”提利昂走上来拥抱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布蕾妮，天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是时候说再见了，我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只能说祝你们两位好运。”他松开了手，十分认真地说。

　　“愿我们都有好运。”詹姆看着珊莎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战斗的第一线。美人布蕾妮紧跟在身旁。

　　“你不应该来的，你的小姐需要你。”詹姆微笑着说。

　　“我知道，但你也很需要我。”

　　“我需要吗？”

　　“你不需要吗？”

　　詹姆回头看着布蕾妮脸上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立刻咳嗽着认真下来。“骑士布蕾妮，我向七神起誓，我詹姆兰尼斯特需要你，非常非常地需要你。”

　　“我不是骑士。”布蕾妮撇开了目光，语气当中满是失望。

　　“我说你是。”詹姆抽出了宝剑。布蕾妮立刻看了过来，她的目光当中很明显地折射出了不小的激动。

　　“塔斯家的布蕾妮，我，詹姆兰尼斯特，在此诚挚地请求你与我并肩而战，倘若你我都能活下来，我将在红堡最闪耀的房间里，当着世间所有人的面，册封你为七国最荣誉的骑士，你愿意吗？”

　　铮。

　　布蕾妮拔出了守誓剑。“我愿意。”

　　“那就战斗吧，骑士布蕾妮。”詹姆举剑在手，重新面向死人进攻的方向，就这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快要冲到了城下。

　　或许是受到这股疯狂气势的影响，又或者是从来没有见过奔跑的死人，兰尼斯特的士兵们散发出了一种不安的氛围。

　　“士兵们，”詹姆高举着宝剑，大声地说，“听我怒吼。”这句话，简短的四个字，乃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格言，所以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瞬间点燃了兰尼斯特怒吼雄狮的高傲。

　　“听我怒吼。”士兵们纷纷举剑向天，高喊了起来。

　　只此一句话，就驱散了不安，并让士气在一瞬间攀上了顶点。正如提利昂的评价，詹姆并不是最蠢的兰尼斯特，只能说是最懒的兰尼斯特，只愿意将天分放在军事之上。

　　轰隆。

　　浪潮一般的死人拍打在了君临城的城墙上，虽然只是激起了小小的震动，但詹姆切身感受到了那股疯狂的力量。

　　举目望去，只见先行者们心甘情愿地垫在脚下，从城墙根部开始，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堆出了一个血肉坡道。后方的无数死人，踩着他们同伴的身体，沙沙地呼号着冲上城墙。

　　“备战。”詹姆高声怒吼。他同布蕾妮点了点头，然后将宝剑举在身侧，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死人冲上了城墙。

　　按照提利昂的安排，兰尼斯特的士兵分三排以长矛突刺。所以死人看似凶猛但又毫无章法地突击，反而全都撞在了枪尖上。一时间，兰尼斯特的士兵们恍若中流砥柱一般，挡住了汹涌的死人浪潮。

　　战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局面仍然是大优的状态，詹姆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到一旁布蕾妮绷紧了的脸庞，他出言调侃道：“现在来看是不是觉得成为一名骑士太容易了。”

　　布蕾妮没有答话，她突然高叫着：“小心。”同时快速地扑了过来。詹姆来不及回身，被她撞向一旁。

　　接着，就看到一柄薄如月华，寒冷胜冰的利刃刺穿了她的胸膛。

　　竟然是一名身材高大，肤白如雪，眼珠幽蓝的异鬼，混在了茫茫尸鬼当中，偷袭而来。

　　“啊。”詹姆怒吼着举剑，因自己的疏忽而导致的恶果降临在自己关心的人的身上，这份羞愧让他瞬间疯狂了起来，他一步跳起，举剑刺穿了异鬼的脑袋。

　　随即，异鬼有如冰晶一般，碎裂一地。

　　布蕾妮无力倒下，他将她抱在怀里。

　　“看来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册封了。”她艰难地笑了笑。

　　“不。”詹姆痛苦地低吼，双目里边已泛出了泪光，“坚持住，你可以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学士，我一定要他们把你治好。”

　　他抱住布蕾妮，但稍微发力，布蕾妮就痛苦地哼出了声，以至于他不敢用劲，蹲在地上，焦急地思考应对办法。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学士叫过来。”他抽回了手臂，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就在不远处，一截城墙轰然倒塌了下去。死人们顿时如同卸闸的潮水，疯狂地涌入城内。

　　“不，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布蕾妮的声音越发低弱。

　　詹姆立刻蹲在她的身旁，相比于周围正在迅速恶化的战事，他反而一点都不关心了。“我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谢谢。”布蕾妮又勉强笑了笑，这一次，她牵动嘴角都十分勉强。“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能亲我一下吗？”布蕾妮的眼中迸射出了无比希冀的光芒。

　　詹姆强忍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埋下脑袋，闭上眼睛。接着，嘴唇触碰到了一丝柔软，但能够感受得到，上面的温度正在快速流逝。

　　周遭，再度传来隆隆的巨响。又有几截城墙被挖倒了。但詹姆无心注意，这时候，他的所有注意都放在了唇边。

　　感受到喷在脸庞的吐息越来越弱，他终于松开了亲吻。布蕾妮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她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涣散。

　　“那是我的初吻，谢谢你，詹姆爵……”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突然一松，她那又大又蓝，纯真率直的双眼，终于永远地闭上。

　　“不。”詹姆抱着她，仰面绝望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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