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非流道:“轮到我以‘山’字开头相接了。嗯,我就接一首无名氏的《无题》吧:山上楼台湖上船,清风明月共流连。羽书莫报边庭事,新得娥眉正少年。”
阮小苇道:“我也接一首无名氏的《无题》:年年弹指一挥间,间不容发胜玉簪!簪花小楷书离恨,恨不九泉也往还!”
下面轮到李雨曼接了,李雨曼微一凝思,然后幽幽吟道:“还是月娥带三星,一片真心天写成。月带三星星绕月,天涯海尾永相从。”
麻羽搔了搔头,问道:“这首诗是谁作的?诗题又是什么?”
李雨曼道:“这也是无名氏所作的一首《无题》诗。”
麻羽道:“除了柳教授外,你们怎么都接的是无名氏的诗?而这几首诗我又一首也没听说过?不对,不对,我看这几首诗都是你们因为接不上来而瞎编杜撰的!”
何非流道:“我们接龙的是不是真的唐诗,我们无法证实,你也无法证伪,但不管怎样,我们这龙都算接上了。嗯,下面轮到吟雪你以‘从’字相接了。”说着目光瞧向梅吟雪。
梅吟雪脸上一红,在何麻二人说话之际,她脑中快速搜索所有熟记的唐诗,竟无一首是以从字开头的,想要杜撰,却又没有急才,这时见众人目光都已向她瞧来,不禁大为窘迫,只道:“从……从……从……”从了半天,竟是连第二个字也无法接出。
何非流见她极为难堪,便道:“唐诗之中,以从字开头的不多,我也只记得一首,是杜荀鹤的《小松》:‘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吟雪,你就以‘高’字再接吧。”
可是梅吟雪难堪之下,脑中一片空白,这个‘高’字也无法接出,还是只道:“高……高……高……”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阴阴恻恻而又哀哀瑟瑟的声音凄凄幽幽地吟道:“高髻云鬟宫样装,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众人齐都一惊,听这声音是女音,但却绝不是柳含烟、梅吟雪、阮小苇、李雨曼四女任何一人的声音,而声音也发自屋外。
何非流目光闪动,说道:“这是刘禹锡的一首诗,却不知是谁在外面接我们的唐诗之龙!”提高声音,大声问道:“是哪位?是哪位在吟诗接龙?请现身相见!”
话音甫落,便听那女音接道:“芳草复芳草,断肠还断肠!自然堪下泪,何必更残阳?我就是刘禹锡诗中断人肠的杜韦娘啊!”
这回众人听得清楚,那女音发自屋外窗畔,可此时夜色已深,屋内虽然灯火通明,但窗外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无法看见。
何非流奇道:“杜韦娘?杜韦娘乃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之人,你怎么会是她?你究竟是谁?”
只听那女音道:“我就是唐朝的那个杜韦娘,只是我已死了一千多年,成了女鬼,早就不是人了。千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替身,只有找到替身替我做鬼,我才能转世托生,再为人类。可是我找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不过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因为最合适不过的替身,就在你们八人之中。你们今晚必须要有一人替我做鬼,使我可以转世托生!”
众人听了这真的仿佛来自阴间的话语,都觉背心寒气直冒。
过了片刻,麻羽眨眨眼睛,嘿嘿一笑,说道:“你要找替身我们这里可没有,但要是找老公的话,我倒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你可以现身出来看看,我们这里有一个叫做何非流的人,不仅风流潇洒、美女通杀,而且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和你这个也会吟诗掉文的女鬼堪称绝配。”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窗外说话的是真鬼假鬼,便故意说笑激她现身。
那自称杜韦娘的怒道:“你这人最可恶,我的替身就是你了,我一定要让你替我做鬼!”
麻羽笑道:“替你做鬼那也不妨,不过你必须现身出来,让我看看你的鬼模样。你要真是一个漂亮得要命的女鬼,我便心甘情愿地做你的替身,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但你若是个丑八怪,那可恕我敬谢不敏。”
只听杜韦娘阴恻恻地道:“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模样,只是看了之后,你可不要后悔!”随着话音,窗户突然无风自开,一颗头颅从窗外探了进来。
众人一见这颗头颅,无不毛发倒竖,柳含烟等四女一齐跌坐于地,几乎晕去。原来这颗头颅竟是个白骨嶙峋的骷髅头,凹目龇牙,极其狰狞恐怖,骤然出现在深夜斗室之中,当真是吓得死人!
方大陆惊骇最甚,因为他所躺卧的沙发就在窗下,那颗骷髅头一探进屋来,正好出现在他头上,立时吓得他亡魂皆冒,妈呀一声大叫,猛地从沙发上跳起,将坐在旁边的阮小山撞翻,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那骷髅头发出一声凄厉尖笑,头下又探出半个身子,随即一只纤纤素手迅速无比地伸了进来,一把抓起沙发上方大陆原本枕在头下的钱包,又迅速无比地缩了回去,然后头身便一齐在窗外隐没。
方大陆虽然骇倒在地,但钱包被那骷髅抓走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哎哟”一声,叫道:“好你个女鬼,故弄玄虚,却是来入室抢劫!快把钱包还给我!”
他一共带了十万现金,沿途加上今天又置买应用之物大约花了四万多,钱包里还有五万大多,一下子都被那自称杜韦娘的骷髅抢了去,他如何不急?也忘了害怕了,立即翻身跳起,探身钻窗,便要出去追那杜韦娘。
哪知他身躯太过胖大,窗户相对较狭,他只钻出一个头去,双肩便被夹住,一时无法脱身,反而挡住了别人跳窗追出。
何非流反应何等快捷,早已拉开房门追了出去。可是由于他是自门前再绕追到窗后,其时杜韦娘已跑到了客栈院门口,就算他跑得再快,也无法追上了。
何非流心念闪动,立即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甩手疾掷而出,啪地一声,正打在杜韦娘的右腿膝弯,杜韦娘立时腿一软,扑倒在院门口。
何非流飞掠而前,两个起落,便到了她身畔,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竟敢装神弄鬼,入室抢劫?”俯身探臂,伸手来扳她肩头。
杜韦娘本是趴扑在地的,这时突然翻转身来,左手抓着钱包,右手猛地叉开五指,直插何非流咽喉。
何非流哪能让她插上,左手蓬的一声,便将她右腕脉门扣住,让她全身酸麻,动弹不得,跟着右手疾伸,一下抓在她的骷髅头上。这一抓之下,骷髅头竟整个被抓了下来,原来杜韦娘戴的是一个骷髅面具。
何非流早已料到杜韦娘的骷髅头必是戴的面具,是以并不吃惊,可是当他一看杜韦娘面具后面的真实面貌时,反而惊得呆了!
其时秋月高悬,银辉匝地,月光之下,但见这杜韦娘穿着一身黑衣,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腰如细柳,貌若幽兰,竟是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少女!要不是她刚才捣了一番鬼,月夜之中,真让人怀疑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