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五天,旧德里的传闻越来越诡异:有人说着火的垃圾堆里堆满了尸体,凶手是疯掉的乞丐,他们与三轮出租车司机暗中勾结,把单身女性诱拐奸杀,摘取器官贩卖。一时间人心惶惶,餐馆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白天还有一两桌慕名而来的食客,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一桌还有人。
两天前的最后一锅咖喱熬制完毕,夏尔马索性停了炉子,准备等客人重新聚多的时候再熬。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每天晚上七点,那个东亚少年准时来到店里,要一份咖喱炒饭,要一瓶啤酒,只喝啤酒却不吃炒饭,喝完结账走人。
直到今晚,少年居然要了十多瓶啤酒,而且喝得极快,不到半个小时,指着空空的酒瓶子又开始要酒。
这几天没客人,侍者请假回家,夏尔马拎着几瓶啤酒往桌上一放:“我请客。”
少年点了点头,不客气地咬开瓶盖。夏尔马把水烟一送:“抽一口?”少年估计是觉得两个人抽一个烟嘴不卫生,摆着手掏出烟,点了一根。
“我们印度人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脏。”夏尔马不以为意地呵呵笑着,肥胖的下巴和脖子一圈圈叠在一起,“你是日本人?”
“中国人。”少年仰脖喝了半瓶啤酒。
夏尔马似乎不太在意少年的国籍,抽了口水烟:“中国人吃咖喱饭吗?”
“也吃,不过不如印度这么普及。”少年摸了摸鼻子。
“那你为什么只喝啤酒?要知道,我这里的咖喱饭可是整个德里市最有名的。难道是因为那天看见邻桌吃出了体毛,觉得恶心?”夏尔马的胖脸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我前几天去了趟图书馆,偶然发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咖喱的由来,所以不想吃。”
“哦?我倒想听听。”
“您应该知道吧?不过反正时间还早,我就讲讲吧。”
孔雀王朝在无忧阿育王的统治下,国力空前繁盛,王朝的象兵足迹甚至在波斯都留下了盛满鲜血的战争脚印。国内更是大兴土木,修盖庙宇,还有恒河岸边那座命名为“孔雀”的宫殿。
但是,强盛的国力也掩盖不了命运悲惨的奴隶们累死在工地中的事实。每天都会有大批奴隶因为过度劳累、监工虐待、湿热病而死亡,随意丢弃到野地,任由乌鸦、野狗啃食。
随着奴隶的日益减少,孔雀王朝的各个工地都出现了停滞现象。一心向佛的无忧阿育王难压暴怒的性格,给每个负责监工的官员下了死命,如果不能如期完成,全家贬为奴隶,参与工地建筑。
命令一下,监工们自然不敢怠慢,只能加大惩罚制度,原本还有休息时间的奴隶们昼夜劳作,所带来的恶果是,奴隶死的越来越多,建筑进度越来越慢。
负责建造“孔雀”宫殿的监工甘地自然也是愁眉不展,眼看宫殿就要竣工,奴隶们却已经到了极限。生性宽厚的他也知道,此时惩罚奴隶,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造成民乱起义,而无忧阿育王给的最后期限马上就要到来。想到家中的妻女即将沦落为奴隶,他暗暗下了决心,准备带着全家逃亡。
回到家中,妻子瓦娅见他愁眉不展,得知此事,柔声安慰着说她有办法。不过,她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回山里的村落询问家族老人。
甘地自然不信,以为妻子要找借口逃跑。瓦娅凄然一笑:“你把我从强盗手中救出,对我的恩德我一生都还不完,怎么可能舍你而逃?”
话音刚落,瓦娅夺过他腰间的弯刀,砍下了自己的食指立誓。
甘地看到妻子斩断的食指弹落在地上,心里面懊悔不已,连忙答应了妻子的请求。
妻子临走前,嘱托了他三件事:一、在她回来之前,不要开工;二、把断掉的食指找仆人缝进女儿孔雀的枕头里;三、每天早中晚都要诵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理睬。
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奇怪,可是看到瓦娅不容置疑的眼神,甘地只好点头答应。
半个月后,瓦娅如约回来,背着一个包裹,断掉食指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纱丽,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是难掩眼中的兴奋。她甚至没顾得上看看孩子,就让甘地把后院收拾出来,支起了一口巨大的灶锅,亲自购买了整整半个院子的各种调料,用恒河水把锅注满,点起了柴火。
当所有一切都准备好,瓦娅把自己反锁在院内,千叮万嘱,在她出院前,不能有任何人进来。第二天,院子里飘起了一股浓郁辛辣的异香,闻过的人都忍不住流口水,全身充满力量。第三天,院子里的浓香已经漂到工地,快要累死的奴隶们闻到之后,居然都精神焕发。
谁也不知道瓦娅在院子里做什么,都好奇地打探,唯有甘地显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第四天,那扇紧闭的门“吱呀”推开,瓦娅面容枯槁,美丽的眼睛深深陷进了眼眶,颧骨高高耸起,细细密密的皱纹堆满眼角,就连乌黑油亮的头发都夹杂着大片白发,短短几天工夫,像是老了几十岁。
见到一直站在院外等她的甘地,瓦娅指了指院里的大锅,吩咐仆人用锅里熬制的叫作“咖喱”的调料拌饭送到工地,奴隶们自然会如期完成工程。
话音刚落,瓦娅就晕了过去。
拌着咖喱的饭送到工地,奴隶们吃了之后居然体力充沛,不困不累,日以继夜地工作,宫殿眼看就要竣工。
瓦娅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被捆在牢房里!
隔着结实的木栅栏,她看到甘地恐惧的眼神,还有两个念着佛号的僧侣!
“你……你是妖怪!”甘地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派了人跟踪,发现你居然在堆放奴隶尸体的地方吃死人肉!否则你怎么会这种妖术,能让奴隶们不知疲倦地工作!”
“不是你想的那样!”瓦娅疯狂地拍打着牢笼,可是虚弱的她很快就再次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