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点好了稀粥、蛋饼端来范蠡房间,叫他过早,一进来便问到那股浓烈的石楠花味道,脸陡然一红,别过身去。
“师傅你......”
“嗯?”
“你什么时候带红儿去越宫面见越王啊?”
“等灵大司马凯旋回朝时吧。”
“为何要等那么久?”
范蠡抖了抖衣服,站起身,将叠好的被子压在了地图上。顿时,心中便少了几分惊慌。
“因为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都需要讲究时机。越王于大司马一同胜利回朝,定然心情大好,我说的话自然就听得进去了。”
“哦,师傅当真是红儿见过的学识最广博的人。”
闲谈了些别的,方红胸中涌起的那股劲儿也慢慢下去了,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转过身,将粥食端到范蠡房间的桌上道:“师傅,早点已经为你买好了,你先吃点吧。”
范蠡将条凳拉开,叉着腿坐了上去。
粥里飘着菜叶,虽是清淡却不乏滋味,蛋饼咸香酥脆,吃起来格外有劲儿。
范蠡心道:红儿要是名女子,那还真是个心思细腻、面面具道的好姑娘,可惜偏偏生反了相。
“好吃吗师傅?”方红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总觉得他的这位师傅,站着是玉树临风,趟着是巍然如山,就连吃个饭的样子都这般与众不同。
范蠡竖起大拇指,赞道:“很不错。”
“师傅,那今日我们做什么呢?”方红问。
范蠡想了想,说道:“《百步穿扬》你看了吗?”
方红答:“翻了一些,但并不是全懂。”
范蠡道:“那为师今日就教教你这百步穿扬的功法如何?”
方红高兴得像个未长大的孩子,拽着范蠡的胳膊直呼:“师傅真好,师傅我爱死你了。”
范蠡跟他相处久了,倒也习惯了她这副女不女男不男的样子,要搁从前,他估计早就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吃完早饭后,他们买了一把结实的弓箭,然后在城郊寻了个开阔的地,练习百步穿扬。
范蠡首先按照箭谱上的指示,做了个示范,箭矢一出,如同飞火流星,转瞬即逝,再见时,早已箭中三十来步之外的靶心。
方红看傻了眼直呼:“师傅好厉害。”
范蠡谦逊地笑了笑道:“师傅这不算什么,这世上啊多的是你想象不到的高人。比如师傅的师傅,隐身世外,谁都不知道他的功法究竟修到了几层。但他却洞若观火,对世上的事了然于心,就是他让我来越国的。又比如墨家的后人,各个武艺超群,机关术法、无人能及。这本《百步穿杨》便是墨子的大徒弟高石子赠与我的,我现在又转赠与你,你可得好好练习啊。”
方红道:“是,师傅,我每日都会乖乖练习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心思细腻,恰好练这套箭法,再合适不过了。那墨家的功法个个武艺超群,除了这《百步穿杨》还有比人臂更灵活的飞天木臂,前些时日,我便有幸得见这飞天臂将伍子胥的霹雳神鞭抓得动弹不得。对了还有那“几何神剑”、机关神兽“木鸢”......”
方红满眼星星地望着他,倒不觉得他口中的那些人有多厉害,而是觉得他的师傅博学广闻,是这世间最有见识的人。
“笃、笃、笃......”
好一阵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范蠡本能地拉着方红躲到了树林背后。
片刻之后,只见大队穿着战甲的士兵过境,他们手中举着“越”旗,是越兵无疑。
明明是打了胜仗的勇者,为何一个个脸上却是如丧考妣呢?
范蠡越看,心中越是觉得疑惑。
后来回去之后四处一打听才知,原来越王勾践最敬重的灵姑浮大司马,在凯旋回来的途中,突发疾病,药石无医死掉了。
范蠡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遗憾。
他的离开,无疑是越国很大的一笔损失。好在,他培养起来的五位爱徒,倒是各个武艺高强,应该能堪当大任。
只不过,他想要入宫面见越王的计划,又得暂时搁置了。
灵姑浮去世,往后数日一定是举国哀悼,越王恐怕没有什么心情见别的人。
说来也赶巧,在客栈休息了几日之后,便听说士大夫家招门客。
范蠡就想去凑凑热闹,顺道看看这越国的高官招门客都是个什么样的标准。
那日,来的人特别多,从吴、楚、赵、燕来的人都有,个个身怀绝技,但范蠡认为,他最大的收获是,见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男儿装,高高竖着发髻,贴了缕小胡子,额头上还画着两道看起来像是皱纹的妆容。
尽管她将自己装扮得像是一位中年男子,不过,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还当真是名有趣的姑娘。
范蠡心中对她的喜欢,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士大夫家招门客就跟孙府里夺兵法差不多,都分了好几关,不过没那么复杂,主要还是以学识考察及歌赋画工考察为主。
范蠡的义兄文种已是越国的大夫,根本不需要去争什么门客,只需令义兄引荐便可见到越王。原本就只想看个热闹,在看见她之后就更加没什么心思了。
他的目光几乎一刻不落地停留在她身上。
她一颦一笑,甚至一个小动作,都能激荡起他心中无限的向往。
学识考核的第一关是以酒为字,吟诗作赋。
主持人话音刚落,便有人开始吟诵起来。
“今昔何夕兮,美酒飘香。今日何日兮,谁人与我同醉?”
又有人吟:“今有酒兮,明无米炊,酒干淌卖无?”
……
主持人观而不语,很显然,他对这几位的歌赋并不太满意。
范蠡的目光落到了女扮男装的她身上,笑道:“那位大哥,一直未听你发言,是否有歌可赋啊?”
女子莞尔一笑,两条小胡须翘了起来,模样当真是逗趣至极。
她摸着小胡须,吟吟道:“酒不知深浅,一醉而休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好赋!”主持人听完之后,为她鼓起了掌。
范蠡原本并不打算出头的,但听完她的辞赋之后,他突然也想要吟一首了,不为门客资格,只为博她一笑矣。
“关关雎鸠(酒),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果然如他所料,他的一番发言果然引起了女子的注意。
她悠悠几步,走到范蠡跟前,反复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对他说道:“好词,好词!一语双冠,颇有意境!”
主持人也是一脸欣赏地望着他们道:“果然是江山待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啊。二位的才情,着实了得!若是二位愿意,不如进我府中一叙。”
范蠡和女子几乎同时摆了摆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主持人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道:“那好吧......那欢迎二位公子改日再来一叙啊。”
整个过程范蠡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女子。
他们二人退出士大夫府后,范蠡一直紧跟在女子身后。
错过她一次,是天意让范蠡再碰见她,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一定不能让她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女子明显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猛一个回头,差点与范蠡撞上。
“范公子,有何贵干啊?”女子一脸茫然,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范蠡猛然一怔,她竟然知道他的姓氏?
忽然间,他胸中千丝万缕,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情绪,似乎有点意外,但又十分期待。
“小姐,上元灯节,我们是不是见过?”范蠡恭敬地躬了躬身,难掩心中的悸动,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女子侧着脸,将唇角上的胡须摘下,一瞬间又变成了那晚那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美丽女子。
“临邛牵郎衣,问郎何处去?”她唇角微扬,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灯谜。她的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那山间的清泉,浩瀚如同夜空里的渺渺繁星。
范蠡这才回味过这句话,似乎和他自己的那番“君子好逑”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非,她不仅早识得他,并且那句话就是刻意说给他的?
想到此处,范蠡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想要脱出来了似的,压都压抑不住。
“小姐,在下范蠡。不知小姐为何会知晓在下姓氏?”范蠡声音有些颤抖,好怕一切只是偶然,抑或是错觉。
女子笑着回答说:“小女子姓施名夷光,大家都叫我“西施”,是“鬼谷子”王禅的幺徒。”
范蠡恍然大悟地心道:“我想起来了,在师叔的水帘洞练武的那段日子,师叔就曾提起过他有一位徒弟在越国,且说她的容貌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今日见来师叔果然没有骗我。那时候师叔还说想将她介绍与我,可我那时候正和雪莲纠缠不清,于是便婉拒了师叔,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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