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箱皮革
扮猫和敦佐置身于闷热中,到处是令人作呕的恶臭。尖叫、哭嚎、祈祷和呕吐同时存在的黑暗中,扮猫难以入睡,她可以闻到敦佐吐在自己胸部的气味。一只肥硕且全身毛茸茸的老鼠触着她的面颊,老鼠带着胡须的鼻子嗅着扮猫的嘴巴,她内心升起一股厌恶感,全身却动弹不得。只能死命咬紧牙齿,直到老鼠跑开。
集装箱里的气温开始下降,没有刚才那么闷热了。箱门被再次打开,几个用绿色粗麻布蒙着脸的人走进来,也带进来一丝光。
“要把我们弄到哪儿去?”一个流浪汉探头询问,却被一记闷棍击昏。
“最好别费劲跟我们对着干!不留着点力气的人,肯定没到地方就死了。”拿棍子的蒙面人说。
另外几个蒙面人开始把集装箱里的人两个两个地拴成一组,戴上脚镣和木枷,包括刚才被打晕那个。干完以后,他们关上箱门离开。集装箱里的人们再度陷入死亡般绝望的漆黑中。
敦佐又抓又踢那困住他双腕和双脚的木枷和脚镣,和他绑在一起的流浪汉也在狂叫和拉扯。这番震惊和痛楚使敦佐难以忍受,于是喘息又咆哮的他和旁边那位害怕“跟鬼铐在一起的人”不断地用铁铐攻击对方,一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竭地瘫痪倒地。
扮猫感觉自己要呕吐,虽然努力忍耐,但还是没办法。酸液从空无一物的胃里涌起,从嘴角流出。真希望自己死掉!
扮猫呕吐的声音,激起了连锁反应。不只是她,很多人都吐了,本来就很糟糕的空气现在更是不堪忍受!
吐完以后,扮猫本来晕眩着的头脑倒开始提醒她,为了保存所剩不多的体力,让神智恢复清醒,绝不可以再失去控制。过了一会儿后,当她感觉到自己可以动时,她慢慢地,并且小心翼翼地用左手去探摸上了枷的右腕和右脚。那儿正在流血,她轻轻地拉了拉链条,链条的右边躺着一个脚踝和她锁在一起的人,对方一直不断地呻吟。大家都挤躺着,所以只要脸稍微挪动,他们的肩膀、双臂和双脚都会碰在一起。
扮猫本能地想哭,却又极力把那种感觉克制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去听周围的哭声和呻吟。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定有着不少人。有些人离她很近,有些人离她很远,但全部都挤在这间房间里。假如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的话,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更多的哭声,而且全来自下面,在她所躺的破木板下面――这简直就是猪笼!
她更加专心地倾听,听出她身旁有许多不同的声音。有个年纪大的男人一遍遍地大叫:“救救我!”一个妇人嘶哑地哀泣,呼天抢地地叫出一些人的名字。但扮猫听到的大部分是咒骂,其中声音最大的一个人不断用污言秽语,狂乱地大叫蒙面人会不得好死。其他人的叫喊声中都夹杂着哭泣,使得扮猫无法辨认出他们的意思。
当扮猫躺着聆听四方的动静时,她的全身都在痛,疼痛的原因之一是她那已经因饥饿绞成一团的胃。她突然想起今晚没吃过任何东西。扮猫用劲地睁开双眼,猛力地摇着头,妄图把周围看清一些,让头脑清醒一些。一切如噩梦一般,或噩梦只是这一片霉臭的漆黑?不,不!这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两年前她和马波分开,今天却遇到了已经死过一次的煎蛋,现在叫敦佐。小学徒又去了哪里,和急王一起在另一个集装箱里吗?她和他为了躲避泥浆天使一路逃到这里,却像牲口一样被抓起来,还真不如死在铁酋长的U形匕首下好点!
其实扮猫和小学徒那晚根本不用逃跑。铁酋长也没追逐他们,知道了他泥浆天使身份的人不止扮猫和小学徒。那晚,对铁酋长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追杀,而是逃命!
“但是现在必须冷静,不能哀怨自怜。要是马波,他会怎么做?”扮猫在心里鼓励自己。此时,集装箱里的温度还在持续下降。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大叫起来:“大家把衣服上能撕下来的布料塞到鞋子里,脚不能受冻!”
只有少数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扮猫后来明白这样的叫喊是徒劳的,但她感觉到敦佐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她突然很高兴。
“叫什么!”门外的蒙面人大概听到了扮猫的大喊,气得用铁棍子敲箱门。
顿时,集装箱里又响起哭泣和呻吟声。对声音异常敏感的扮猫,可借声音来判断集装箱里的人数。被赶进集装箱时,扮猫听到蒙面人在点数,似乎数到了一百二时门才关上。她借助刚刚的哭泣和呻吟细心地算了一下,除去敦佐和自己,大概有二十四个女人和八十六个男人,一共就是一百一十二个人。蒙面人刚进来给大家戴脚镣和枷锁,所以这里应该没有死去的人,不然他们会把死去的人抬出去的。也就是说,应该还有没出过声的人。不管有几个,他们要么是冷静,要么是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