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那天大清早,常老爷夫妇与常万达特地赶往巡抚衙门,为女儿送行,在家是时常与父母哥哥拌嘴,真要离别她又舍不得,抱着家人哇哇大哭起来。
关定北过去劝慰,“岳父岳母尽管放心,今后我会好好照顾如汐,定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抹了把眼泪,如汐才不信他,“你说的好听,这山高水远的,你就是打了我,我也没处告状!”
“呃……”他觉得那种情况不会发生,受欺负的八成是他,“那你若是打我,我又该找谁说理?”
一句话轻易逗笑了众人,如汐撇撇嘴,“我哪有那么凶嘛!”
常万达笑着拆台,“你可是出了名的爱咬人,妹夫你得防着点儿!”
关定北拱手笑应,“多谢三哥提点。”
如汐顿感难为情,攥起小拳头,锤了她三哥一拳,“是不是亲哥哥咯!怎么老在旁人面前说我坏话?”
无谓摊手,常万达笑道:“怕什么,定北又不是外人,娶都娶了,他也不能反悔啊!”
瑜真亦上前劝道:“定北性子极好,必然让着如汐,他若敢欺负如汐,我第一个不饶他!”
“有九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汐嘿嘿一笑,朝关定北得意仰脸,“听到了没有,不许欺负我!”
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可能欺负一个小姑娘?“姐夫说了,媳妇儿是用来疼的,不可以欺负。”
一旁的傅恒抿唇一笑,心道:这话的后半句你小子怎么不敢说?他的原话明明是: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不可以欺负!关定北倒好,直接给他改了!
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众人启程,踏上前往京城的道路。
如今福隆安已然八个月,能坐会爬,不喜欢时常闷在马车里,经常哭闹得厉害,奈何这一程路途遥远,且又是皇上召傅恒回京,不可能因为孩子不适而耽搁,
偶尔马车颠簸得厉害,福隆安还会吐奶,虽说有嬷嬷照看,但哭声传到瑜真耳中,听得她心碎,后来福灵安和晴柔都自告奋勇的要去那辆马车里陪弟弟玩耍,有哥哥姐姐们相伴,福隆安总算安生一些,瑜真只盼着能快些到京城,不必再让孩子们颠簸。
一路上,如汐都闷闷不乐,不论到哪里吃什么都没胃口,瑜真特地嘱咐关定北耐心的哄哄她,“小姑娘难免矫情些,可这毕竟是她头一回出远门,她一个女孩子跟着你远离家乡也不容易,你得多开导她,让她放下心结。”
“嗯,我会的。”话虽如此,关定北却不知该如何开导人。夜里,她一个人想家时便会躲在被窝里嘤嘤哭泣,关定北总在半夜被哭声吵醒,好言劝慰她也不听,无奈之下,他决定唬她一唬,
“你这样哭得我睡不着啊!”
“睡不着就醒着,我都睡不着,你凭什么睡得那么香?”如汐一看到他呼呼大睡便觉他没心没肺,他却觉冤枉至极,“醒着我难受!”毕竟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躺在他身边,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完全没念想?
以往是觉得她喜欢他姐夫,他才不愿碰她,后来两人成婚后,如汐似乎渐渐淡化了那份情愫,关定北又日日与她同宿,难免生旖念,睡着也就罢了,尚能忍住,可最近她时常半夜哭泣,将他吵醒,
他看星星看月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实在难受,意念也被无限放大,
“你想家想得睡不着,干脆咱们圆房?”
“才不要!”惊吓的如汐立即捂紧被子,拿他曾经的话来噎,“你不是说过没回襄阳之前不洞房,我不愿意你不会碰我嘛!”
是说过,可谁让她吵得他睡不着还不听劝呢?那就得威胁吓唬,“说过的话也可以反悔!”
瞧他这一本正经的神色,如汐还以为他真有那个打算,吓得直往墙里缩,“反悔的话可就不是君子!”
“对自己的妻子还君子?那我干脆做和尚去!”
凶巴巴的模样吓到了她,如汐一撇小嘴儿又想哭,关定北趁机讲条件,“莫吵我,我能睡着就不碰你,再哭我就要圆房了!记住了么?”
“哦――”躲在被窝里的如汐怯怯的露出两只眼睛,委屈巴巴的望向他,“记住了!”又抽泣了两声,她再不敢放声大哭。
关定北这才缓了神情,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睡罢,不许再吵我!”
道罢躺平又继续睡。如汐直等着他睡着,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凶起来的模样还是挺有男子气概的,思及此,如汐又觉得自个儿不正常,怎么会喜欢他凶自己呢?她应该喜欢对她温柔的男人才对罢?
偏偏之前他对她温柔时,她一直没能生出那种情愫,难不成自个儿真的有病?
意识到这一点,如汐的内心十分不安!又不敢找他说话,生怕他真将自己办了!
即便两人已是夫妻,可她尚未做好对他倾心付终身的准备,也就不愿稀里糊涂的洞房,能拖一日是一日。
一路无话,众人抵达京城时,已是九月底,早有人快马加鞭回来报信,闻讯的太夫人坐不住,不愿在屋里等候,直接到大门口迎接,
“哎吆!我的乖孙子哎,祖母终于瞧见你了!”太夫人未理福灵安与晴柔,先行从嬷嬷怀中接过福隆安,在她眼里,这才是她真正的孙子!
傅恒和瑜真面面相觑,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对额娘总算有了交代,往后再不必怕她唠叨什么。
抱着小孙子,太夫人喜不自禁的与老四媳妇儿逗弄着,“你瞧瞧,这孩子多像恒儿!”
打量一眼,琏真笑应道:“是啊!眼睛随瑜真,其他的眉毛鼻子嘴巴都像九弟呢!”她也想抱一抱,奈何太夫人乐呵呵的抱着一直不肯松手,旁人都没机会碰。
看了看阿玛的模样,福灵安心生好奇,“额娘,为何我长得不像阿玛,也不像你呢?”
天真无邪的一句话,说得瑜真心头一滞,这孩子自一个月大,便由她抚养,一直唤她为额娘,她也交代过底下人,不许任何人提起他的母亲是妾室尔舒,
是以福灵安一直以为他的额娘便是他的母亲,如今已七岁的他,眼瞧着对他从无笑脸的祖母那么喜欢弟弟,又说弟弟像他阿玛,福灵安越发好奇,为何自个儿不像,就因为不像阿玛,祖母才不喜欢他么?
答不出来的瑜真一时语塞,傅恒牵起他的手安慰道:“你既像我,又像你额娘,是以瞧着谁都不像。你与福隆安又不是双胞胎,自然不可能一模一样,不必介怀。”
“嗯,我明白了!”有阿玛这番话,福灵安总算放心了许多,小脸又扬起了骄傲的笑容。
阿玛牵着他,他牵着四岁的妹妹,福灵安只觉自己很幸福!
正说笑着,前头惊呼一声,原是太夫人下阶梯时猛然前倾,幸得一旁的八夫人及时扶住,她才稳住了脚步,不至于摔到怀中的福隆安。
嬷嬷们惊出一身冷汗,赶忙上前去接过孩子,太夫人也吓得不轻,还好没事,否则她可是难辞其咎。
身后的瑜真忙上前去,纵然心里担忧孩子,面上还是先关心太夫人,问她可有扭伤。
太夫人只道无妨,“我不要紧,孩子没事就好。”低头便见脚下有颗琉璃珠,方才必是踩到了它,脚才打滑,
琏真亦惊呼,心有余悸,“这是谁的琉璃珠?”
众人相互望了望,才发现东薇颈间挂着一串琉璃珠子,底下坠着的流苏串少了一颗,正是地面上那颗。
东薇顿感诧异,“这珠子何时掉落的?”
“谁晓得呢?兴许是线结松开,珠子掉了,也有可能是谁故意拽的罢!”看热闹的三夫人不嫌事儿大,反正她离得远,总不可能怪到她头上,她这么一说,众人皆望向东薇,东薇自然明白,她们都在怀疑她,忙解释说自个儿不知珠子掉落。
这种事无凭无据,太夫人也不好深究,面色不虞的说了句,“府里孩子多,若不出门,尽量莫戴这些繁琐的饰物。”
“是……”谨慎颔首应了句,东薇心中委屈,又无人可诉。
太夫人命人将孩子抱至德辉院,傅恒则带着瑜真回了昭华院,沐浴更衣。
关定北则带了如汐去他的院子,一路走来,如汐目不暇接的观望着府中景致,不由感慨,“来了这富察府,我才发觉自个儿是井底之蛙啊!以往我一直以为,我们常家已算是大户人家,见识了京城的贵族府邸,才知天外有天呐!”
府中有棵百年老银杏,在这金秋时节,明黄的银杏叶,璀璨夺目。约摸五丈的银杏高出院墙,在府中的每个角落几乎都能瞧见它端庄大气的风姿!一树黄叶与碧空彼此映衬,美得撼动人心!
不止如此,府中亭台水榭,应有尽有,雅致中透着奢华,如汐才来第一天,便已喜欢上这个地方,浑忘了想家!
而这边厢,梳洗过后,白茶正在给她家九爷的后辫系褐绳玉坠儿,瑜真刚由丫鬟戴了耳环,想起方才进府一事,不禁猜测着,
“你觉得那颗珠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