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晕,陈默又晕了将近4个小时,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她动了动伸在被子外的胳膊,妈呀,手背上还扎着针。
“小默姐,你醒了……”一道女声悠悠地在耳边响起。
陈默吓了一跳,扭头看到眼圈通红的小管家,很明显小姑娘刚刚哭过,眼睛红、鼻尖也红,更像一只软萌的小兔子了。
陈默晃了晃脑袋,一时没明白眼前的状况:“我怎么在医院?我不会是得绝症了吧?”
“没没,小默姐,医生说你只是有点低血糖,没有其他问题。”小管家瘪着嘴又快哭了:“小默姐,都怪我当时没守在吧台……我们老板平常出去,说几天就是几天的,没有提前回来过,谁知道这一次提前10天回来了,正好那会儿我去后边接了个电话……”
是的,陈默有低血糖,她的包里经常备着棒棒糖,各种味道都有。一有情况,她都会先吃根棒棒糖压压惊,今天实在是事发突然,才在阴沟里翻了船。
小管家说得断断续续,陈默却听了个清楚明白,思维敏捷、逻辑清晰的她很快就捋清了前因后果。
最近正逢旅游旺季,“言叶之庭”民宿客房时常爆满,为了多纳客源,又加上老板此次出差要20天,于是大管家做主把老板偶尔临时落脚的房间收拾出来,也做了客房。7.5日1点左右,秦临溪被陈默从睡梦中叫醒,迷迷瞪瞪地拿了那个房间的钥匙,把客人带到了房间门口后离开;13点原本说好要出差20天的某人,突然回来,用自己的常备钥匙打开了门,正好碰到刚出浴的陈默。
瞅瞅,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什么叫“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当时正在吧台制作花果茶,突然听到老板呼救,我才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老板抱着一个人,急急慌慌地跑了下来……”
脑回路构造明显与众不同的陈默同学,最擅长捕捉话语中的关键词:“我当时穿衣服了没?”
虽然已经这样了,但还抱有一丝幻想,但愿自己的高清出浴图没被更多人看到。
“穿了,就是这件豆绿色的长风衣,”小管家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床头的那间风衣,“不过小默姐你别担心,当时我们老板很贴心地用他的外套把你的脸罩住了……”
“那我还得感激他了?”陈默翻了小管家一眼,嫌弃地抽抽了鼻子,好像又闻到了那讨人厌的烟味儿。
“不不,小默姐,你别生气,老板要我向你转达他一万分的歉意,并主动要求支付你的住院费用,还、还有精神损失费,如果你有要求的话……”小管家一说话就磕巴,一紧张就想吃东西,可惜,她的零食包在店里忘带了。
小管家心道:如果我拿着我的零食包,如果我拿我的零食与小默姐分享,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吃货的脑回路显然也与正常人与众不同,到现在她还惦记着自己的零食。
陈默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被蒙着头,你怎么知道是我?还有你们老板呢?他怎么不来当面……”她看看眼前小管家惨白的小脸,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受死”改成了――“道歉?”
“哦哦,我是后来到了医院才知道是你的,我们新店那边出了点问题,老板又、又赶过去了……”小管家边说边偷瞄陈默的表情,“不过,我们老板派我来专门照顾你,他还说如果你觉得无聊,让大象陪你……”
“喵――”肥喵大象适时出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陈默以为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想到还有第三者的存在。肥猫突然叫了一声,她又被吓了一跳,真是步步惊心!陈默觉得这一大家子人,包括那只猫都和自己犯冲!
她用视线扫了一圈,终于在另一张闲置的单人床上发现了那只叫大象的猫。不是陈默眼神不好,实在是大象太狡猾,它缩在小管家白色的包包里,只把尾巴露在外面,伪装成了一个白色的毛绒挂饰。
小管家快走两步,把大象抱到陈默面前。
大象看见陈默,“喵”了一声,尾巴直直地竖了起来,低眉顺眼地往她手心蹭。之前端着的高冷已经不见,此刻一脸温顺,好像在替主人赎罪。只要客人不追究主人的责任,让它多卖几个萌,它也是愿意的。
陈默认出这是凌晨那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但明显不对脾气的猫,见对方主动伸出了橄榄枝,顺水推舟地撸了两把。
“你说它叫什么?”陈默抬头问小管家。
秦临溪正低头专注地看一人一猫友好互动,愣了一下才接话:“大象。”
陈默再憋不住笑出了声,从来只听说猪鼻子插葱装象的,没见过猫鼻子不插葱也可以装象。
秦临溪从昨天见面到现在第一次见她笑,虽然迷糊,但关键时候绝不掉链子,瞬间捕捉到她的笑点,于是笑眯眯地说:“大象原本是只流浪猫,有天我们老板在院里晒太阳,它突然跑了进来,还用爪子抓着老板的裤脚,怎么也不肯走。它那时候脏兮兮的,又可怜又可爱,我们老板好心,就收留了它。老板说这是他兄弟,既然他叫希声,那兄弟就叫大象吧,正好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陈默翻了个大白眼:“你们老板也是够‘二’。”
“哈哈哈……小默姐,你千万别当着我们老板面说他二,”秦临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老板在家排行老二,最讨厌别人说他万年老二……”
秦临溪话没说完,护士推门而入。她听到声音,迅速把大象又塞进了挎包里。医院不让带宠物,大象是偷偷夹带进来的,千万不能被发现。
护士给陈默量了体温,数字显示正常,笑着说:“妹妹啊,你可是我上班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被饿晕的!林医生说你是缺氧加低血糖导致的昏迷,没什么大碍,这瓶水输完,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
“谢谢你!”陈默说。
“谢谢啊,护士姐姐!”秦临溪说。
护士笑着看了她们一眼,挥挥手走了。
“小默姐,我们老板说让你多住几天,好好补补,免得下次再晕……”秦临溪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知不觉把自家老板给卖了,连忙找补,“呃呃,他的意思是让你健健康康……”
“健健康康,长生不老吗?”陈默深觉不能和这个视自己老板为偶像的小管家长时间待在一起,不然自己低血糖好了,青光眼该犯了,又是又说:“行了,医生都说了我没事了,你收拾一下,咱们输完就会去。”
小管家尽职尽责地把陈默送进房间,是的,还是那间老板房,安顿她躺到床上后,下楼端来一大盘水果,又煮了一杯红糖水,老板妈妈还早早地熬了一锅红枣薏米粥,这会也让她端了上来。一会工夫,上上下下三趟,气都没喘匀。
陈默吃橘子,她赶紧剥皮抽筋;吃苹果,她就削苹果皮;咳嗽一声,红糖水就递到了嘴边。陈默本来还有点恼意的,这会也觉得这规格太高了,连连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不用那么麻烦。
小管家听了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还可怜巴巴地说:“小默姐,我一定要伺候好你,我们老板说了,只要你有一点不满意,回来就大刑伺候。”
“什么大刑?”陈默有点惊讶。
“扣工资呗,这个可恶的资本家,我一个大四实习生,一个月才给我发1000元钱,还想着法地扣我工资,呜呜呜……”说着说着,秦临溪居然像大象一样卖起萌来。
“啊,你还没毕业啊?那你满十八周岁了吗?雇佣童工是违法的,还克扣工资,我可以帮你投诉他……”陈默信以为真,实诚地开始出谋划策起来。
“哎哎别,小默姐,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其实是他表妹,来这玩的,顺便打个小工,赚点零花钱。”见陈默当了真,小管家赶紧解释。
陈默一脸黑线,一个是表妹,一个是兄弟,昨天晚上等自己的原来都是皇亲国戚,难怪二得那么一致呢。
陈默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感觉元气满满,恨不得立刻下楼跑个二十圈。她洗漱完毕,套了一件白色的套头衫、水洗牛仔裤、运动鞋,拿着录音笔,下楼了。
陈默没看见秦临溪,只看见一个年龄稍大的女管家,她头发利落地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穿一袭改良旗袍,那旗袍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呆板,反而随着她的走动显得很是飘逸。
听到脚步声,她扭头看过来,大概是认出她是昨天那个晕倒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招呼道:“小姑娘醒了,快来,喝晚热粥,专门用小砂锅熬的。”等陈默接过粥碗,她又低声补充道,“祖传秘方哦,绝对好喝。”
陈默连连道谢,心里明白这位应该就是老板的妈妈了,真是又美丽又优雅啊,眼角眉梢都是岁月善待的痕迹。如果、如果,陈女士还活着,她是不是也像这般,穿美丽的长裙,涂颜色好看的口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笑地跟自己说话?
可惜没有如果,一切都已发生,当下的人回不到过去,过去的人早已没有未来。
陈默的手直到碰到兜里的录音笔,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餐椅上了,粥碗搁在餐桌上,一勺也没动。
周围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他们边吃边聊,兴致很高。她想起自己还有工作,还要生活,于是拿起勺子,三两口喝完一碗粥,与旁边的客人闲聊起来。询问客人的亲身体验也是她们收集资料的一种方式。
陈默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就先离开上楼收拾行李。
一个小时后,她悄悄离开了“言叶之庭”,离开前她在房间里给小管家留个一个纸条:多谢照顾,后会有期;给老管家一个拥抱,那怀抱太温暖,让她有种躲进妈妈怀里的错觉;她还给大象倒了一盒牛奶,大象举起前爪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