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封玦和褚均离的出现,直到离开,秦章的心都是悬起来的,以褚均离在朝廷上的扇动力和影响力,若是他插手此事,倒是有些棘手。
不过,他在赌傅康冀不会视傅承夜的命为无物,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难道他真的忍心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死物而断送?
他也在赌褚均离对傅家愚弄他的厌恶,褚均离那般骄傲之人,却被逼迫娶傅宁那样不堪入目的女子,褚均离岂会不恨傅康冀的羞辱之举?
果然,以褚均离的聪慧,又岂会看不出傅家有难?褚均离竟是只字不提,想来是想借秦家之手,给傅家重创!
褚均离的态度让秦章没有了后顾之忧,褚均离离开后,他的态度便异常傲慢起来,若是之前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便没有了任何顾虑,道:“傅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云家大势已去,将军还要愚忠云家不成?将军一身功绩,已经是天下人的功臣,功勋已满,还留着那些死物做什么?将军该疼惜一下大公子才对,年纪轻轻,尚未娶妻,连血脉都不曾留下一个,若是真的因为弑君而被处以极刑,将军不心疼,老夫都怜惜,为大公子不值!”
傅康冀面无表情的看着秦章,似乎根本不为秦章所说有一丝动容。
“国舅爷是觉得,齐盛帝驾崩后,便是你秦家的天下?国舅爷想要狭天子以令诸侯,未免太不将本将放在眼里了一些!”
“哈哈……”秦章不禁大笑出声,面色极为傲慢:“老夫就是要这天下又如何?云衍小儿的皇位都是老夫给的,他难道还能真的居于老夫的上头?将军,现在天下太平,武将又有何用武之地?将军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说完,他面色一沉,咄咄逼人道:“如今这天下姓秦,将军手里的东西该归还老夫,这由不得将军!否则,明天早上,将军势必会看见自己长子的项上人头!”
“秦章,你欺人太甚!”傅康冀怒了,他募得拔出腰间佩剑,指着秦章的眉心,冷声道:“你若敢动承夜一根手指头,本将要你血贱当场!”
傅康冀拔剑之时,大厅中间的黑甲侍卫唰唰同时拔剑,上前将傅康冀围在中央,若是傅康冀有任何动作,势必不会有好下场!
秦章得意的勾了勾唇角,他伸手拨开傅康冀手中长剑,轻嗤道:“将军,这是京都,并非边陲蛮夷之地,更不是战场,若是敢动老夫一根汗毛,傅家满门,势必会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傅康冀握了握拳头,然后不屑的道:“不过是虎符将军印么?你要,本将给你又何妨,可是,本将要先看见承夜!”
“天下哪里有先交人质的道理?将军驰骋疆场多年,难道不知这个道理?”
傅康冀从袖中拿出一枚印章,正是刚刚给褚均离和封玦看到的那一块,他将将军印扔给秦章,道:“国舅爷应该识得这是什么吧?还是那句话,承夜平安,本将自会将虎符双手奉上,然后告老还乡,不会妨碍国舅爷的锦绣前程!”
秦章伸手接过傅康冀扔过来的东西,首先拿在手中检查了一番,果然看见是将军印,他眸中闪过一丝贪婪,听傅康冀这么说,他自然兴奋不已:“将军如此识时务,自然最好!”
说完,秦章挥了挥手,黑甲侍卫后退一边,他极为兴奋的道:“若要让大公子平安,还要让将军走一趟!”
傅承夜是傅康冀的长子,傅康冀哪里不在乎其性命的?
秦章让他亲自去,他岂会推脱?
傅承夜被关押在国舅府的地牢之中,好在没有用刑,身上并无大碍!
他本以为这个地牢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却不想,没有过多久,地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秦章被一群人拥着进来,他不禁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不屑道:“让国舅爷失望了吧?下官不过是奴才命,让国舅爷高估了!”
虽然这么说,傅承夜心里还是悲凉,这个地牢本就阴暗湿冷,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冷的打颤。
父亲恐怕早就忘了,傅家还有一个他吧!不过是质子一个,又岂会让父亲放在眼里,虎符兵权,那才是父亲的一切!
不过,傅承夜话落,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承夜,孩子,委屈你了!”
傅承夜心脏募得一缩,望向声源之地,却见傅康冀从门口走进,一身黑色的素袍显得他身躯异常高大,昏暗的光亮却又显得他憔悴沧桑。
父亲,他又许久未见了?有许久没有这般近距离的与他接触?
傅承夜恍然发现,他的父亲,已经老了!
眼眶募得红了许多,委屈,这么多年在宫中,他所受的委屈确实不少。
傅承夜拳头紧握,傅康冀的来意他猜都不敢猜!
他是救他出去?
还是仅仅是为了来看他最后一面?
傅承夜正迟疑之时,便听傅康冀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却不给秦章,只听他道:“将铁锁打开,否则,虎符你休想得到!”
傅承夜听此,面色大变:“父亲,你怎如此糊涂?承夜的命与天下百姓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您怎可……”
“若是自己的儿子都护不得,哪有如何去守护天下百姓?”
寥寥一句话却如千斤之重,募得击在傅承夜的心头。
傅承夜对他说过的话少之又少,可是,似乎每一句都如此有分量!
原来他的父亲并非不在意他!
秦章见此,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人意会,走上前去将地牢的钥匙打开,打开了沉重的大门。
傅康冀将手里的虎符往门口一扔,秦章面色一变,连忙转身去接伏虎,傅康冀则趁势闪身进入地牢,扶傅承夜起身:“孩子,跟父亲走!”
不过,傅承夜刚起身,突然从顶上落下一扇铁门,拦在大开的大门前,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傅康冀眉头一锁,一掌朝大门拍去,却无法撼动那铁门半分。
傅承夜一急:“父亲,这门是寒铁打造,有千斤之重,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哈哈……”这会儿,秦章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全是得逞之意,他缓步走来,站在铁门外面,得意道:“傅将军的舐犊之情让老夫实在佩服,你放心,不一会儿,老夫便让你的夫人,几个儿女,全部来这里与将军团圆,哈哈……啊……”
秦章正得意,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秦章面色一白,捂着脖子后退一步,却见门口的守卫砰地一声被人扔了进来。
紧接着,无数利箭如雨般射扫过来,噗噗噗几声,随着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秦章身边的人已经倒下无数。
秦章拔出腰间软剑,挡了几下,才幸免于难。
就在这时,十几个黑衣人从门口跃进,将狭小的地牢堵的严严实实。
秦章看着那指着自己,泛着蓝色幽光的利箭,不禁手心发寒。
这会儿,其中一人道:“国舅爷,东西得到,傅将军的命又值几个钱?何苦为了傅将军的命,让自己失了性命?”
秦章拧眉,一字一顿道:“你们是谁的人?可知这国舅府进来容易,出来难?”
“国舅爷不必威胁,此刻是国舅爷的命掌握在我等手上,国舅爷是死是活,国舅爷自己选择!”
说完,为首之人拉紧了手里的弓弩。
秦章大惊,连忙抬手阻止:“慢着!”
说完,秦章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道:“若是你返回,可知后果?”
“我们只要傅将军的命,并无伤害国舅爷之心!”
秦章不得已,缓慢走到墙边,然后伸手按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块,只听轰隆一声,铁门竟然开了!
黑衣人不动,继续拿箭指着秦章,傅康冀却不敢耽误,和傅承夜连忙出了地牢。
路过黑衣人之时,其中一个拿出一张地图交给傅康冀,道:“这是国舅府地图,上面有守卫标记,将军可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安然离去。”
傅康冀没有问对方是谁,只是接过地图,离开了地牢。
而就在这个时候,墙边的秦章突然再次按下一块石头,轰隆一声巨响,墙边出现一扇石门,黑衣人见此,大惊,手中的弓箭一松,无数羽箭朝秦章射去。
秦章面露惊慌,闪身进入石门,却在门落下之时,传来秦章一声闷哼!
“该死,让他逃了!”
“无事,相爷的吩咐是护将军和公子安全,并非是要秦章的性命!”
黑衣人瞬间撤退,不过,刚出了地牢,国舅府的侍卫便围攻了过来,将黑衣人团团围在中央。
“抓刺客!”
“杀无赦!”
国舅府的侍卫一拥而上,与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这时,暗处有另一群黑衣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其中一名道:“将军和公子已经离开,他们这些人还要救么?”
“这些人虽然来路不明,可是却于我们先一步救了将军,应该是自己人,若是世子在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救吧!”
“可是,怎么救?相府的侍卫已经惊动!”
“呵,世子吩咐,该奢侈的时候绝对不吝啬,国舅府的私库不知有多少宝贝,去烧了它,秦章又岂会顾忌这些个刺客?”
“感情不是烧的你的东西,不过,此办法甚好!”
秦章从密道逃出暗牢,可是肩上被射了一箭,疼痛专心,他却来不及处理伤口,势必要让这些侍卫还有傅康冀死无葬身之地!
他立即调动国舅府的私兵,围守各个出口,见黑衣人无路可逃,他眸中闪过一丝阴沉。
不管是谁,胆敢与他作对,他势必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眼见黑衣人要落入下风,秦章私库的方向传来一声爆破之声,抓而便是火光弥天,随后家奴丫鬟喊声在深夜之中传来。
“走水啦,快救火!”
秦章看到那熊熊大火,面色一白,连忙赶了过去:“快,救火,救火……”
秦章自己都乱了分寸,手下的人便也不知该继续追捕刺客,还是和秦章一起去救火。
可是看见秦章如此担忧的模样,便也知孰轻孰重,连忙放弃了刺客,赶去救火了!
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大快人心,然后飞身离开。
……
傅康冀和傅承夜先走一步,又有国舅府的地图,自然没有任何阻挠,轻而易举的离开了国舅府。
他们出了国舅府的一个偏僻的小门,便看见一个马车停在外面,褚均离站在马车旁边。
傅康冀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再此?宁宁呢?”
褚均离正要说话,封玦便从马车之中下来,褚均离回头,正要伸手去扶,却见封玦避开他的手,轻松的跳了下来。
褚均离面色微变:“当心!”
封玦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上前上下看了一眼傅康冀和傅承夜,见他们都没有什么伤,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便好!”
傅康冀刚刚还觉得封玦怀有身孕,这会儿却又觉得是他们二人刚刚脱身的计谋。
他却不死心,伸手对封玦道:“宁宁,爹爹给你把把脉。”
封玦哪里敢让傅康冀把脉?傅康冀明显就是站在褚均离这边的,若是他知道她怀了褚均离的孩子,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许她恢复封玦身份,强迫她好好养胎,为褚均离生下子嗣。
若是之前还爱着褚均离,她不管受什么苦,一定都不会看在眼里,一定会好好诞下这个孩子。
可是,她不愿,这般委屈活着,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就如同上一世一般,她何苦去爱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
封玦扯了扯唇角,道:“不必麻烦爹爹,宁宁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刚刚均离说你……”
“不过是脱身之计罢了!”说完,封玦对傅承夜道:“大哥没事,宁宁便放心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再说。”
说完,封玦便转身上了马车。
傅康冀自然有些失望,他真心将封玦当做另一个女儿,刚刚还有孙儿,现在突然没了,傅康冀哪里不失望的?
看向褚均离的眸光多了几分不悦:“这样的事岂能胡说?”
褚均离笑了笑,致歉道:“是均离莽撞了,下次一定不让岳父失望!”
说完,便也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剩下傅康冀和傅承夜留在原地,两个黑衣人牵来两匹马车,傅康冀和傅承夜翻身上马,傅康冀拉了拉缰绳,对傅承夜道:“你已经年纪不小,如今出了宫,以后便跟为父去大宁,顺便也该娶妻生子了!”
娶妻生子这几个字一出,傅承夜面色一变。
娶妻生子?
从前他怎么不觉得这几个字竟是这般压抑?
傅承夜摇了摇头:“父亲,承夜侍奉君主无功,如今新皇受制于奸臣,儿子哪里有成家之心?”
“那是他们的家事,云衍已经回天乏术,秦章必定不得善终,你无需插手。”
说完,傅康冀已经策马离去。
第二日,傅康冀便以旧伤复发请旨辞官,云衍批准,封傅康冀为康定侯,赐府邸豊都,良田千顷,黄金万两,供将军修养。
如此锦衣荣华,天下自然没有不服。
将军戎马一生,如今旧伤复发,没有强留的道理。
傅家举家离京,百姓全部出城相送,唯独一人伤心。
傅锦素站在城楼上,泪眼朦胧:“父亲和母亲也弃我而去了,他们,怎可如此待我?”
这时,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若想要和爹爹同去豊都,也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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