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失控
辛言眼睛又是一亮:“辰月教!我的天,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完蛋了,没想到还存在。”
风亦雨照例茫然,云灭回忆了一阵,只能从记忆里打捞出一些不确切的残片:“是那个成天吃饱了没事就挑唆诸侯混战,从中渔利的组织?”
辛言一乐:“不,他们从来不从中渔利。那只是他们的一种信仰,认为世界只有在动荡中才能生存和前进。就好比瀚州草原上的野羊,当狼群大量存在时,它们总是处于奔逃中,一代代能保持体格健硕;一旦天敌灭绝,它们就变得安享太平,瘦弱不堪,此时一旦发生灾变或者天敌再次侵犯,就只有灭族的份了。”
“这个理论倒是蛮和我胃口的,”云灭说,“我一直隐隐觉得组织搞那么大的规模绝对有阴谋,既然是辰月教的,许多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那辰月教主会很厉害吗?”风亦雨问。
“当然厉害,但再厉害也只是个人,虽然辰月教总是自吹自己有什么神力,”辛言说,“而站在他对面的,根本就是个怪物。”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远处的“怪物”已经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举手向天,也不知道嘴里念了一句什么,背后那一片森林突然间晃动起来。虽然此时并没有风,所有的树木却像遭遇狂风一般,枝干疯狂地摇曳着,发出近乎啸叫般的声响。而那些剧毒的藤蔓有如毒蛇,婆娑而起,展现出狰狞的杀意。
几声脆响,最外围一排树木的树枝齐齐断裂,像箭一样射向了胡斯归与辰月教主。胡斯归身子一晃,以和他的肥大身躯极不相称的敏捷躲开了,辰月教主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那些树枝在接近他身前时全都悬停在了半空中,随即掉到地上。
“还算有点手段,”风离轩称赞说,“既然如此,就不用这些小把戏了,让你直接死在我的手下,也算是你的荣耀。”
随着这句话,那片森林又起了新的变化,方才的异动都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地下传来的剧烈震动。一阵轰鸣声后,所有的树木和毒藤都在一瞬间枯萎下去,随即化为灰烬,片片飞散。地上只余下了还没有被毒液化尽的具具残尸。
风离轩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明知会被杀死,这些地阴藤还是要不顾一切地攫取鲜血吗?因为它们的生命太漫长,死亡是一种了不起的解脱。在外人看来,云州是死亡之土,但那些无知的人们并不知道,死亡其实是云州求而不得的恩赐。对吗,胡胖子?”
胡斯归紧咬牙关,目光中混合着恐惧与愤恨,哼了一声:“别把我当成你那样的怪物,你这个万年僵尸。我还想活下去!”
“对我而言,背叛者不需要提出任何理由,只需要接受惩罚。”风离轩漫不经心地抓握着自己的手指,指节间劈劈啪啪地发出一阵爆裂声,显然已经蓄势待发。胡斯归和辰月教主慢慢后退数步,准备迎战。教主从怀里掏出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令牌,递给胡斯归。
“这东西本身是用星流石的碎片铸造成的,或许会有点用。”他说。
胡斯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那么好心。”
“物尽其用而已,”他回答,“我只是个秘术师,这玩艺儿只有在武士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虽然我身在云州,却也听说了,三百年前辰月教主手中的法杖苍银之月已经被封印了,”风离轩说,“除了苍银之月,你拿出任何东西,都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说罢,他屈起右手手指,以近乎优雅的姿态轻轻对空弹了三下,空气中陡然响起尖锐的啸叫声,一股刀锋般锐利的劲风向眼前两人袭去。辰月教主袍袖一挥,身前的空气凝成盾牌,硬挡住了这三下。风离轩仍旧神色自如,辰月教主却向后退出了三步,脸上泛起一丝血色。
“不愧是辰月教主啊,”风离轩说,“放眼整个九州,除了你,我想不会找出第二个人能接下我这三招。可惜你毕竟是凡人而不是神。”
他提起手掌,还是对空切了一掌,声势却比单纯用手指要强了许多,胡斯归心知凭教主一人之力无法阻挡,忙抢上一步,挥出手中的令牌。令牌与掌风相交,竟然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大响,但令牌上忽然透出淡蓝的光芒,将风离轩的气劲化解了大半。
“好!”风离轩暴喝一声。随着这一声喝,辰月教主身边立即燃起了熊熊火焰,高炽的火光将他的身影吞没其中。胡斯归却并不去援救,而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抢攻敌人。
风离轩又是一声喝,胡斯归知道厉害,就地狼狈地打了个滚,火焰堪堪在他先前的落脚点燃烧起来。风离轩轻笑一声:“胡胖子,这果然是你的作风,关键时刻丝毫不顾及同伴的死活。”
“你错了,”胡斯归摇头,“我只是相信你的这点伎俩决不可能伤到辰月教主。”
话音刚落,包围着辰月教主的火焰分开了,教主从中走出,身上蒙着一层白气,果然毫发未损。那是岁正法术,用冰的寒冷抵御住了火的灼热。
“岁正法术?”风离轩长笑一声,“这个我未必不会。”他收回手掌,十指不断屈伸,倒像是帐房先生在算账,但两人却感到身畔的气温在急剧下降,地面上竟然覆盖了一层薄冰。在躲在远处的三人眼里看来,胡斯归和教主正被一团白色的旋风笼罩于其中,那旋风不断扩大,风中夹杂的砂石都很快结成冰渣,逼人的寒气甚至数十丈外都能感受得到。
不会秘术的人往往会对秘术师有很大误解,觉得他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左手燃起一堆火右手就能跟着凝出一块冰,同时口中还能吐出闪电——如果这种猜测属实,一两个秘术师大概就能解决掉一支军队了。事实其实并非如此。秘术的力量光靠自身精神力是不够的,它通常来自于精神力与十二主星星辰力的感应,而不同的星辰力之间存在着抵触湮没,兼修多系很困难。通常的秘术师,一生中能使用一到两个系的法术就算到头了,以辰月教主这样深厚的功力,也只能精通一小半,只是对于其他法术也有所涉猎罢了。譬如他在驱使寒冰的岁正法术方面造诣极深,在使用火焰的郁非法术方面就无法突破到更高的层次。
但眼前的风离轩远远超出了人们的常识范围。他在短短几秒内就从郁非转化到了岁正,并且都表现出了顶级法师也难以企及的攻击力。辰月教主原本是岁正系法术的高手,此刻在风离轩的冰风暴中却毫无还手之力。旋风所带起的呼啸声越来越响亮,将周围的沙土、石块、枯枝全都卷入其中,连地上残留的血迹液都凝结成冰。旋风的中心偶尔闪过暗淡的红光,大概是辰月教住在施术对抗,但始终未能脱困而出。
就在躲在远处的几个旁观者正在猜测,风暴中的两人是否已经被撕成了碎片时,风暴的威力到达了顶点,之前被卷进去的杂物被一股怪异的力量纷纷弹出来,利箭一般射向四方,风亦雨躲得稍慢一点,头发被一片小小的树叶削下来几根。
风离轩长笑一剩,收住了法术。方才两人所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块足足有三丈高的巨大的冰块。冰块中隐隐可见阴影,想必是被冻僵的两个人。风离轩大步上前,看着眼前的冰块,笑容反而收敛起来。
他发现冰块中仍然有生命的活力,确切地说,两人的生命力压根就没有被削弱多少。正在惊疑间,冰块上突然迸开一个大洞,胡斯归的右臂猛地伸了出来,食指与中指萁张,直取他的双目。
风离轩下意识地伸手挡开,不料这只是虚招,胡斯归的手中紧握着那块据说由星流石碎片铸造而成的辰月令牌,用尽全力直掼风离轩的胸口。这一下猝不及防,喀喇一声,在胡斯归那强劲力量的撞击下,胸口肋骨登时断了几根。他倒是临危不乱,立即挥出一道冰墙挡在自己身前,防止胡斯归追击。
胡斯归倒是没有继续进击,风离轩却感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被辰月令牌击中后,他胸口的外伤其实并不算什么,但身上的星辰力却开始以飞快的速度外泄。过不了多一会儿,身前的冰墙都已无力维持,哗啦一声碎裂在地上。
辰月教主和胡斯归此时都已破冰而出,两人的情状看来有些狼狈,四肢和脸上都带有一些冻伤,但并无大碍。两人走到风离轩跟前,虽然对手负伤,他们的表情仍然颇为紧张。
“你的星辰力的确强过人的精神力,可惜在被你的寒气冻住之前,我已经自行把自己封入冰层中,这样就不会为你所伤,”辰月教主说,“而且,我虽然猜不到你的星辰力的来源,却有办法破解它。”
风离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伤口,恨恨地说:“你那块令牌……来自于谷玄。”
谷玄,象征着黑暗与凋亡的谷玄,几乎是所有星辰力的克星。被困于冰风暴中时,辰月教主冒着自身精神力被吞噬的危险,施术激发了令牌中的谷玄之力,正是那令人畏惧的力量消解了风离轩身上的星辰力。
失去了星辰力的支撑,风离轩的脸上变得毫无血色,喘气也粗重起来。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其中凶狠的杀气却没有丝毫减退,以至于胡斯归都忍不住要佩服一下:“我一向最钦佩你的,就是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许那是因为你压根就不是人的缘故。”
风离轩哼了一声,正待说话,蓦然间身子一阵猛烈抽搐,满脸痛苦的神情,两人不知何故,稳妥起见都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风离轩抽搐一阵后,逐渐止息,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意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嘴里嘟哝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还是没能杀得了你们啊……”
听到这句话,即便是在风离轩失去力量时都十分紧张的胡斯归却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近乎嬉皮笑脸地蹲了下来,叹了口气:“怎么了,支撑不住了?我早说过你只是他的傀儡,一具没有自己灵魂的躯壳,现在灵魂已经离你而去,我对你是从来没有什么畏惧的。”
他缓缓站起,猛地一脚踢出,风离轩的身子横飞而出,又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这才停下来,距离云灭等三人的藏身之所却又近了不少。三人想要缩身后退,又怕脚步声反而败露行踪,只好尽力摒住呼吸。风亦雨见到风离轩满面鲜血,心里又是一阵不忍,云灭一根食指在她眼皮底下威胁似的地晃动几下,意思是:别找麻烦。
然而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辰月教主走到近处,以他敏锐的感官,已经察觉到了树后三人的存在。他不动声色地感应了片刻,说道:“云灭先生,久仰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可否现身一晤?”
“你这戏文腔一样的说话真是让我头皮发麻。”云灭一面说,一面大模大样地站了起来。风亦雨自然是紧跟在他身后行动,倒是辛言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想起自己只是一个下级的传令使,老板不可能知道自己,于是也跟着露面。果然辰月教主并没有过分关注他,倒是和云灭大眼瞪小眼,颇有几分针尖对麦芒的架势。而胡斯归对云灭视若无睹,目光仍放在风离轩身上。
“你为我做过很多事,到最后却背叛了我,我是应该感谢你还是憎恨你呢?”辰月教主说。
“我宁愿你憎恨我,但我现在不想和你打,”云灭说,“你的功力已经受损,现在要动手,你必败,这种便宜我不爱捡。”
辰月教主瞪视了他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就冲着你的这份骄傲,以后如果有幸再会面,我会全力取你性命,决不手下容情。”
云灭哼了一声,指着风离轩问:“能把这个人交给我吗?”
“当然可以。”辰月教主说得毫不犹豫,云灭都禁不住一愣。不过他显然还有后话:“等我从他身上问到某些东西,就交给你,活的死的你说了算。”
风亦雨心头一震,看看胡斯归眼神中抑制不住的贪婪,隐隐猜到了她想问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最近头绪太多,那枚“钥匙”几乎被她忘记了,自然也没有说给云灭听。风离轩却已经笑了起来:“你们还真的想要踏入禁地?”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正是风亦雨听惯了的那种腔调,不再是先前那个恶魔一般凛然生威的人。胡斯归回答:“如果不是存着这个念头,我为什么要逃离云州?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找到合适的帮手,你就自己追出来了,倒省了我很多力气。”
“大门一旦打开,你觉得就凭你能够控制得了吗?”风离轩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胡斯归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像你们俩那样的万年僵尸,我的生命很短暂,不过几十年,要是不折腾出点事情来,和当几十年的木头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实在是说得大合云灭胃口,连辛言都忍不住悄声说:“这家伙和你还真像呢。”云灭咳嗽一声,板起脸不去搭理他,心里揣测着两人嘴里谜语一般的“大门”“禁地”究竟是什么,着实有点心痒难搔。他决定暂时袖手旁观一阵子,倘若这两个凶神真能逼问出点什么来,到时候大不了来个黑吃黑。反正从本质上来说,云灭先生从来不是什么正气浩然的大侠,他不过是一个骄傲到一般不屑于干坏事的人而已。
风亦雨倒是心存同情,但哪能拗得过云灭,只好尽量缩在一旁,一言不发。风离轩却有意无意地摸摸自己的肩膀,再微微摆手,意思很清楚:交给你的东西藏好了,千万别泄露。
这个提醒是很有必要的,秘术师的酷刑通常不会触及到表皮,而是直接将痛苦贯注到人体内的每一处细小角落。风离轩真是根硬骨头,死死忍住一声不吭,但那扭曲的五官分明在告诉人们他正在承受怎样的折磨。辰月教主摇摇头,似乎又加大了力度,风离轩的十指在疼痛的刺激下狠狠抓抠着地面,指甲都剥落了,鲜血淋漓,但他自己却恍然不觉。
“我不得不说,当时抓住我的如果是老板本人,恐怕我不得不招,”辛言说,“我恐怕很难承受这样的刑罚。当然辰月教主确实是个天才,稍微冷一点点或者热一点点,那个人就死定了。”
辰月教主冲他微微一笑:“你果然也是个行家啊。”云灭却不解:“什么叫冷一点热一点?”
“他正在使用印池秘术,操纵对方的血液,”辛言解释说,“人体是个脆弱的东西,血液温度的变化更是细微,温度稍微高一点,血液沸腾,对方就会死亡;若是太低了,当然也不行。换了我,多半直接会让血管爆裂,但是……”
他一找到话头,立刻滔滔不绝,但没说两句,就听到风亦雨愤怒地喊了一声“停下!”他尴尬地住口,却发现对方其实并没有和他说话。这个一直唯云灭马首是瞻的、除了容貌几乎看来一无是处的年轻女子,此时正抬起手腕,对着辰月教主。
“停下来!放开他!”她又喊了一声。
“你摆出这个姿势,是在威胁我么?”辰月教主平静地说,“我这一生中还没有见过任何人能威胁到我。”
“那我们可以试试,任何事情总会有第一次的。”风亦雨声音颤抖,听得出来很害怕,但身子却向前迈了一步。辰月教主倒是完全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但考虑到云灭和辛言乃是两个扎手的角色,于是对云灭说:“我不想无谓地多做杀伤,你应该履行你说过的话。”
云灭叹口气,对风亦雨说:“你为什么总喜欢多管闲事?别忘了这个人曾经杀了……”
“那他也是我的朋友!”风亦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想杀了他为两位书生报仇,我不会拦着你,但我不能容许有人这样折磨他。”
云灭语塞,想起近日来风亦雨做出的种种超越常规的事情,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了解仍然远远不够。看着她娇弱的身躯还在因胆怯而轻微发抖,却半步也不肯退让,脑子里一阵迷糊,一时间居然十分难得地犹豫了两秒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两秒钟却已经足以改变整个事态。风亦雨按捺不住了,耳听得风离轩终于忍受不住的呻吟声,终于出手射出了钢针。当然,出于天性中的不喜杀伤,她只是瞄准了对方的肩臂。
河络铸造的暗器毕竟不同凡响,不但迅若闪电,而且悄无声息,当钢针已经快要触及到身体时,辰月教主才猛然惊觉。他并不知道这暗器其实是无毒的,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力,使用瞬移之术向右移开了半个身位,堪堪躲过。
但他却忽略了自己正在施展的用于逼供风离轩的印池秘术。这一下忙于躲避攻击,使用的力量失去了控制,风离轩只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烧干了一般。他的皮肤发红,一条条血管清晰地凸出,情状甚是可怖。
风亦雨顾不得其他,抢上前想要扶起他,手一触到皮肤,竟然被烫得叫出声来。云灭赶忙跟在她身后,以防辰月教主还击。但教主并没有出手,只是遗憾地摇摇头:“你如果不来打搅,我的秘术也不会失控,现在是你亲手杀了他。”
果然,风离轩的皮肤已经呈现出触目惊心的赤红色,仿佛随时可能冒出青烟燃烧起来。辛言抱歉地说:“热度直接来自于血液中,我也无能为力。”
“那……那该怎么办?”风亦雨完全慌了手脚,方才的勇敢果决一下子不翼而飞。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云灭,希望她一直无限信赖的这个人能想出点办法来。
但云灭也不是神。此时他的心思也并不在将死的人身上,而是全力戒备着教主与胡斯归。风离轩快死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终究得不到,说不定就会猝然发难。然而胡斯归却仍然只是死死地盯着风离轩,忽然之间,他转过身去,大步向远处狂奔而逃。
云灭心中一凛,回头看风离轩,只见他圆睁的双目中忽然透出一点碧绿的光芒来。那两点幽幽的绿光逐渐从眼筒开始向外扩散,遍布全身,终于,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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