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尔兰多站在瑞塞斯的额头上,在天空中俯视着兰蒙托峰。这座山峰的造型看上去非常的熟悉,就像缩小版本的万仞之巅——自己在龙之境所创造的大陆上最高的那座山峰。
费凯伦在设计的大陆的时候,参考了很多布兰原本的地形。作为长寿的种族,他们在一千岁左右的时候会离开自己的家园,四处的游历以增长见闻。通过了解世界的方方面面,体会自然的伟大和无垠,从而让自己与自然可以更加融合的沟通。
所以在他所构建的世界里面处处留下了他曾经见过的美好情景,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恢复往日的美景,因此穹顶世界就像一个更为理想化的布兰大陆的投影。
现在的布兰到处遍布着大地扭曲带来的伤痛,虽然一千年过去了,当初撕裂的大地和山川已经重新被土壤覆盖长出植被,但是断崖、撕裂的峡谷、扭曲的山脉处处可见。
所有稍微平坦适宜耕种的地方都有大量的人口居住,随着图兰达救世军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布兰城市投入图兰达的怀抱。他们渴望脱离魔龙王的统治,渴望可以不被监视的生活,从事自己所喜欢的职业,按自己的意愿繁衍后代。
这一切对于其他国家的人看似寻常的要求,在布兰都不能实现。在物资相对匮乏,自然资源不断衰竭的布兰,人口是严格管制的。工作也是由城市管理处指定。最常见的情况是,某个人死去了,那么就可以诞生一个新的孩子来顶替他留下的位置,在新生儿度过青春期后就会接替那人原本的工作。
整个社会像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每个人不过是上面的零件。当零件损毁,替补零件投入使用,那么你才能生产新的替补零件。
事实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为了保证劳动力维持在一个青壮年的水平,整个布兰没有老人。男人一过五十,女人一过四十五,就会被送去再造。
所谓的再造就是通过灵魂熔炉把活生生的人转变为培养槽所需的能量,用来制造更多的速成人。
法伊尔在给迪尔兰多解释这个概念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因为迪尔兰多意志坚定的认为那样的东西不能算人,而应该算怪物。但是当他亲眼见到那些和正常人没有两样的速成人后,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观点。
当一个地方发生重大事故或者意外,导致人口的突然下降的时候,那么那些培养槽就会被启动。从里面生产出成年的人类个体,这些人从胚胎到走出培养槽,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相当于十四到十六岁的个体,并且能立刻从事所需的职业。
除了诞生方法的诡异,他们与正常人外表上很难分辨。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肚脐眼在正常人上方一个手掌左右的宽度,那似乎是因为培养槽的空间设计只能把脐带空位留在正中造成的。
这样扭曲生物天性的管理方法从一开始就遭到了抵抗,虽然有很多次的镇压,但是渐渐的,当外面其他的地区变得可以艰难生存下去的时候,每个城市都出现了叛逃。
那些叛逃的人躲到荒凉的群山,贫瘠的高原或者危险的塌陷界限边缘去,形成了新的人类群落。他们自称恩杜人,是布兰传说中人类英雄阿加里.恩杜的子孙后代。
传说中那位上古的英雄为了反抗天神对人类的不公,责怪他们为什么赐给其他种族长寿、飞行、强壮的肉体,而对人类却那么的吝啬。他用地心之火锻造了巨大的斧头,花了十年的时间,从地下砍断了天神们居住的神之树的树根,让神之树枯萎倾倒。
那些高踞在云端,从不知人类疾苦的天神,随着大树的倾倒而坠入凡尘,变成了和人类一样的脆弱生灵。
面对着强大的似乎不可战胜的星尘巨龙,人类的流亡者们以这个传说激励着自己,设想着有一天可以砍断巨龙脚下的神树,把这个蹂躏自己国土的暴君踩在脚下。
事实上,当图兰达的军队正式通过西部缓冲区进入布兰的时候,立刻得到了这些游击部落的极大支持。
他们中不少人打入现有的布兰城市内部,在里应外合之下,已经帮助图兰达的军队轻松的取得了三十几座布兰的城市。
在这样一面倒的战斗之下,军队所面临的最大敌人,就是只占人口少数的皇家执剑人以及受到他们操控的法师术士和半龙人军团。
迪尔兰多主要的职责就是在己方军队的前面消灭掉一切这样的反抗力量。在瑞塞斯的面前,这些人和怪物无异螳臂当车。迪尔兰多不知道瑞塞斯的烈焰已经吞噬了多少条生命,但是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时间是宝贵的财富,不能在浪费在虚伪的同情之下。
魔龙王实体破土而出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眼下必须要在它复苏之前攻入重炎宫,找到埋在它下面巨大身体里面的佐伊.达尔加的身体。拥有他的肉体,才能启动返回星届的最终仪式。
经过三个多月的推进,终于他们来到了兰蒙托峰,魔龙王的王城訇多城就在脚下。自己身后三百多里的地方,就是在快速推进的图兰达的大军以及投诚的布兰人自己组成的志愿军。
訇多王城建立在黝黑的狰狞的兰蒙多峰主峰的脚下,是一个依山谷而建的层层叠叠的巨大城市。那里的建筑就如同周围的山峰一样尖锐,生硬,充满了锐角。颜色也是压抑的黑色,灰色。
唯一鲜艳跳脱的就是一面面赤红色的旗帜。双头龙黑色的剪影在旗帜上随风摆动,发出猎猎的响声,就像是活的一样。
与往常不同,原本看到星光巨龙的身影出现,就会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噬虫、半龙人以及其他的魔龙王的死忠卫队们没有出现。当瑞塞斯缩小身形,降落在訇多王城北面的一座人为修筑的平台上时,甚至看不到落大的城市中有一个活口。
“法伊尔……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了?”迪尔兰多转头询问站在旁边的法师,法师一脸唏嘘的看着自己阔别三年的故乡,沉默了几秒才回答迪尔兰多的问题。
“按最坏的打算看,他们都被魔龙王回收了。你知道的,我们一路过来已经杀伤了它大部分的进攻部队,制造那些毫不质疑,绝对服从命令的军队需要大量的能量。有可能……整个城市的人都被用光了。”
法伊尔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悲痛或者愤怒的情绪,但是话语中短暂的停顿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虽然在訇多城成长的经历不能算愉快或者充满回忆,但是毕竟他的家乡在这里,他所认识的故人在这里。而眼下……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你是说,魔龙王已经无人可用?我们现在就可以长驱直入的杀进重炎宫么?”迪尔兰多看着高高的山峰之上盘踞在山巅的怪兽一样的红色黑色交织的宫殿,跃跃欲试的询问法师。
“不……我觉得它一定准备了丰富的大礼给瑞塞斯,只要我们一踏上那里的土地,就可以收到了。”
“礼物啊……我可是已经收到不少来自于他们的礼物了,再多一个两个又如何呢?那我们就这样干脆的杀进去吧!”
迪尔兰多自信的笑了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瑞塞斯额头的丛角:“瑞塞斯,你觉得如何呢?”
“呼……”身下的巨龙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它沉稳的声音像天地间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定律一样让人敬畏。
“那你的动作可要快,我的兄弟已经醒来了,它正在飞往这里的路上。”
“什么?纳姆安托打破基柱了?不是还有四天的时间么?”迪尔兰多吃惊的叫了出来。
“上次的镇压是很仓促的,能坚持这么久就已经是奇迹了。”瑞塞斯带着笑意给自己的共生者解释。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上啊,别看风景了……”迪尔兰多立刻拉扯着龙角,示意瑞塞斯立刻动手。
法伊尔一脸苍白的说:“可以把我放下去么?再靠近就在龙笛的影响范围内了。我如果听到了,就会直接对你出手的。因为它会自动策反靠近的人,把消灭所有入侵者作为最高目标灌输到来袭的人的头脑里面。”
迪尔兰多鄙视的看了法师一眼,伸手召唤出自己的龙笛。
“怕什么?它会吹笛子,我就不会么?我会与之对抗的,等等让瑞塞斯直接把龙笛给弄下来,你忍一忍就好了!”
说话间,瑞塞斯已经拍动洁白的四翼从平台上飞了起来,高速的冲向山顶。
迪尔兰多立刻聚精会神的吹奏起了自己的龙笛,虽然曲子就是小时候艾琳娜哄自己睡觉的催眠曲,但是好歹比自己平时的乱吹有章法多了。
顶着山顶剧烈翻涌的气旋,很快瑞塞斯就冲进了空气形成的保护屏障之内。一个巨大的以黑中带红的大理石铺就的天空平台出现在眼前。
红色的醒目条纹在平台上形成一幅混沌的图案,图案的中心则是一块完全由红色石头铺成的圆形,就像箭靶的红心。这个平台可以让成年的瑞塞斯从容的降落,显然是为了纳姆安托量身定做的。
此刻圆形的红心之上站了一个苍老的人类,长到几乎要可以拖地的稀疏白发在狂风中飞舞着。虽然外形变化了很多,但是迪尔兰多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那个老者就是魔龙王的人类契约者,开启一切灾难的人——佐伊.加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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