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呼啸了几乎整个一月的寒风仿佛已经疲惫了,渐渐的偃旗息鼓。温暖的卧室内,炉火熊熊的燃烧着,不遗余力的把热量传递到整个房间,甚至让房间有些闷热。
艾林娜·巴克像雕像一样凝固在自己的躺椅中,不再试图继续去唤醒自己的孩子,怀抱中的小婴儿正在渐渐的变冷,虽然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样。
这位年轻的母亲娇美的面孔因为长期的缺乏休息变得憔悴苍白,青紫色的眼袋挂在大理石般光滑的脸上,让她别有一种病态脆弱的美感。
她穿着温暖的白色棉质家居长裙,一头金色蓬松的长发披散在漆黑的寡居罩袍之上。不到两周前,她刚刚失去了自己深爱的丈夫——高大英俊的爱德华·摩尔。
今年冬天一场可怕的流感袭击了整个村庄,在严寒、冰冻、大雪的重重夹击下,疾病的阴霾迟迟不肯离去,夺去了加林村的好几条人命。身为磨坊主入赘女婿的爱德华也是其中不幸的一员。
作为远近闻名的美人,磨坊主顿肯·巴克的独身女最终选择了一个流浪的佣兵当自己的丈夫,让很多人扼腕痛惜,包括附近好几个庄园的小贵族。
这对幸福的小夫妇在新年伊始还得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然而当他们还沉浸在爱子降生的欢乐中时,病魔却突然击倒了一向身体强壮的爱德华。
原本对小感冒毫不在意的年轻人在一周内迅速的病情恶化,溘然离世。悲痛欲绝的艾琳娜恨不得和她的丈夫一起长眠于地下,然而新生的宝宝还嗷嗷待哺。为了孩子艾琳娜强忍悲痛活了下来,只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愿见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命运是如此的残酷,在爱德华去世后不到一周,原本健康的孩子也突然染上了流感。医师已经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老顿肯不惜花重金聘请了一百多里外的青原城最好的神官过来治疗祈福,祈求上天给自己可怜的女儿一点垂怜,不要夺走她生命中最后的光。
祈祷似乎有了作用,在那个衣冠楚楚的神官离开的时候,幼小的生命有了一点好转的迹象,原本一直呼吸困难高烧不退的小婴儿开始退烧并且能够吃下一点母亲的**。
这天大的喜讯让一直忧心忡忡的全家略微放心了下来,大家都被连日的疲劳击垮,此刻都放心的回房休息了。
强撑着不愿休息的艾琳娜把宝贝抱在怀里,坐在火炉前小心的照拂着,但最终还是陷入了沉睡的沼泽。当她猛的从瞌睡中惊醒的时候,骇然发现怀中的婴儿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本以为自己会大哭或者尖叫,却发现自己情感仿佛被这寒冷的冬天给冻结了起来,只能僵硬的坐在那里。肺在机械的呼吸,心在麻木的跳动,即使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炉火,但是她感觉自己和怀中的孩子一起慢慢的死去,慢慢的变冷,一种超脱的感觉油然而生。
窗外不断传来轻微的撞击声和破裂声,那是河水化冻的声音。近日连续升高的温度,让推动磨坊水车的河水迅速的解冻,重新恢复了活力,只有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有少许的浮冰残留,每每被上游冲下来的树木或者什么别的撞击,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艾琳娜动作缓慢的站了起来,走向了窗口,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反射着满天星光的河水仿佛一条缎带,那是一条通往黑暗梦乡的道路,每一个幽暗漩涡此刻对她而言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年轻的女人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大门,无声的经过靠在墙上打盹的女仆,赤脚走下了一楼。经过无人的客厅,从厨房的小门出去后,就是一片木头的走廊。走廊的尽头通往河边的卸货码头,每年的收获季节,附近的村庄都会从这里送来大麦燕麦磨成细腻的面粉然后再运走。
此刻码头上只有风声和清脆的冰块剥裂的声……
艾琳娜如同被蛊惑了一样,径直的走向了那片水域,一月的寒气拉扯着她的衣服,从各个角度狠狠钻进她的怀里,但这样的寒冷无法匹敌艾琳娜内心的冰霜。
绝望的母亲,在星光下再一次亲了亲襁褓中的婴儿。宝贝儿圆圆的肉乎乎的脸蛋已经变得青白僵硬,和母亲一样清澈明亮的绿色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紧闭的小嘴甚至还没有呼唤过一次妈妈,却从此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艾琳娜转身背向河水,又看了一眼伫立在河边的巨大磨坊,她知道自己自私的离开会给家人留下巨大的痛苦,然而现在她已经无法承受活着的煎熬。
当她倒向冰冷的河水的时候,心中默念着对家人的歉意。紧跟着包围住她身体的刺骨寒意就几乎完全冲走了她的意识。落水的冲击,一下子就夺走了她怀中的婴儿,当她从水面之下重新浮上来时候,忍不住挣扎着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然而漆黑的河水已经不知道把那个襁褓冲到了什么地方。
艾琳娜绝望的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放松的半沉半浮,任由河水缓缓的浸透她身上蓬松的布料,拉着她渐渐的沉入水底。然而没过多久,她漂浮在水中的手突然撞倒了什么,似乎是河边的芦苇?或者是什么上游冲过来的浮木?
已经冻的完全麻木的四肢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有一种木然的撞击感,因为这个阻挡,艾琳娜的身体在河水中转了个角度,头部又一次撞上了那团东西,这一次的撞击比较重,让已经飘远的意识重新被拉了回来。
然而让艾琳娜一瞬间完全清醒的是一声非常轻微的婴儿哭声,虚弱的哭声就在耳边,这让绝望的母亲一下子就调动了身上所有的力量,反手捞住了那个撞击了自己两次的东西——那是水车的叶片,原来河水把她送到了自家磨坊的水车之旁。
艾琳娜焦急的四处寻找哭声的来源,发觉一团东西被卡在了两片水车的叶片之间,那是浮在一大团乱树枝之上的一个半散开的布包,黑暗之中看不清颜色,似乎是白色的,还有一些反射着微光的花纹。
微弱的哭声还在继续,艾琳娜小心的伸出完全没有知觉的手去查看了一下,与冰冷的自己相比,小婴儿的体温如同一团火焰了瞬间点燃了她的身体和灵魂。她爆发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了婴儿,然后单手抓着水车的车轮边框就开始往岸边爬。
什么东西拉扯着婴儿的身体,似乎是襁褓的一角被树枝什么的卡住了,因为被勒住,婴儿的哭声急促了起来。艾琳娜立刻返回了那个角落,一只手拉住水车叶片防止自己下沉,另一只手和牙齿配合起来拉扯着,终于把婴儿从布团中解放了出来。
失去了保暖的包被,婴儿因为周围的寒冷哭的更大声了,但是这也给了艾琳娜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她奇迹般的仅靠单手的力量把自己拉上了岸边,把近乎婴儿贴在胸前紧紧的搂住,快步的跑向自己的家。
几十尺的路程变得比任何时候都遥远,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个母亲的决心和意志。在最初的几步之后,冻僵的四肢似乎都重新被注入了活力,她越跑越快,迅速的冲上了自家的木头走廊,撞开厨房的门,冲进了温暖的室内。
她飞快的脱下被浸湿的衣物,从厨房的躺椅上拿起温暖厚实的羊毛毯子一把把自己和孩子裹了起来,然后靠近了火炉打开炉门,让熊熊燃烧的火焰尽量的温暖自己。
浸湿的长发还在不断的滴水,上面还缠绕着一些冰渣。艾琳娜把头发拨向一边,免得冷水滴到婴儿的脸上。进入温暖的房间后,婴儿的哭声渐渐停止。
婴儿有力的吮吸让艾琳娜感动不已,哪怕她在火光下一眼就发现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不满一个月的婴儿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即使最细微的差别也瞒不过母亲的双眼。
怀中贪婪进食的也是一个男孩,健康而强壮,出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头顶上细软的白金色胎毛预示出他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将来会是一个金发的小帅哥。因为吃的太急有点呛到到婴儿微微皱眉眨了眨眼睛,发出不适的哼唧声。
惊鸿一瞥中,艾琳娜发现这个孩子也有一双明亮的绿色双眼,只是那颜色比自己的孩子略微温暖一点,有点像春天榛树刚刚冒出的嫩芽的颜色。
“我的……宝贝……”艾琳娜干枯的眼眶被炙热的泪水盈满了,一种由内而外的疼痛贯穿了她,她小心的轻拍爱抚着婴儿,让他从呛奶的痛苦中摆脱出来。她忍不住再三的亲吻他,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此时此刻在她怀中的这个生命一半的美好。
“我的亲爱的……宝贝……感谢上苍,感谢莫纳女神,感谢一切的一切,把你重新送回了我的身边……我可爱的孩子,我的希望之光……我的……迪尔兰多……”
*****哎呀,不好意思,过年事多,刚刚写完更新,原本是打算贴两章的,但是第一章无论如何今天也写不完了,就一章吧~本卷会介绍迪尔兰多有点奇怪的身世还有他童年的黑历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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