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须臾山
“根骨,空明!”
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雷鸣炸响般出现在试炼场的上空,引起了在场一众人等的注意。
试炼场中顿时鸦雀无声,连根针落下都听得分明。
缓缓吐出这句评价的青袍男子,看了看身前被摸骨量身的瘦削少年,眼神中充满轻蔑和不耐烦之意。
后者神情几乎呆滞,一张脸更是如同薄纸般苍白,讷讷问道:“你……你说什么?”
青袍男子冷笑一声,重复道:“根骨,空明!莫小毓,看来,你根本没有修炼元气的天赋!”
青袍男子的声音犹如命运的审判一样,重重地敲击在少年的心头。
而台下原本因为震惊而沉默的少年们,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滑稽,一个比一个精彩。
“空根骨?哈哈,我没听错吧,竟然还有空根骨?”
“哈哈,这人谁啊,简直就是咱们沈家千年难遇的奇才!”
“他你都不知道?这人姓莫,名小毓,族长的亲外孙。不过从小父母双亡,可谓身世悲惨,这些年一直在咱们沈家吃白饭……”
各种嘲笑声如同潮水般翻涌而来,将他重重淹没。
莫小毓咬着唇,攥紧了拳头。可是一会儿过后,他低下头,五指也渐渐展开。
在这沈家,他不过是个蹭吃蹭喝的外姓人。
屈居人下,受人辱骂,却能拿什么反抗?又有谁肯为他出头?
忽然心中一动,抱着万分之一期盼,莫小毓朝观众席上最尊贵的席位望去。
那里,一个身材瘦长、目光如刀的鹰眉老者沉稳如山般坐着。
然而,他并没有像莫小毓意料中那样替自己出头。
老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似水般平淡,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说了一句:“下一个!”
莫小毓见老人连眼角的余光也不肯施舍给自己,苦笑着叹了口气。
在他心中,自己外公虽然终日劳顿、处事果决,但亲人情分倒还是讲的。
没想到自己落到这般田地,对方竟然分毫不为所动,根本不管自己的处境,任由自己遭受沈家子弟谩骂。
测试根骨的仪式继续进行,试炼场内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莫小毓的空根骨多半只是个小插曲,适合放在饭后当笑谈,还不能影响测试根骨这种盛大仪式的进行。
“沈嘉静,根骨,五段!”
青袍男子继续宣布,这次的声音多少带上了一份赞赏之意。
根骨五段,在沈家诸位少年中已经算得上十分优秀了。
众所周知,炼气一道,最讲究天赋,而衡量天赋的最大标准便是这先天根骨。
先天根骨,分为九等。一段最低,九段最高。根骨空明等于没有炼气的可能。
对于青城沈家这等偏僻小城的世家而言,五段已是极为优秀的天赋,就连莫小毓的外祖父,沈家现任家主沈傲天,成为修士之前也不过根骨六段。
根骨七段及以上的天才少年,只有在那群英荟萃的神都,或者某些繁华昌盛的大都会,才能见到。
听到沈嘉静根骨五段,莫小毓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心中一喜。
沈嘉静勉强算是他远房表妹。莫小毓的母亲生前与她母亲关系极好。
沈嘉静小时受欺负,莫小毓也没少帮她,虽然最后总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不成人样。
如今沈嘉静根骨五段,时来运转,在家族里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以后在沈家,自己至少有了个份量足、又肯说话的人。
莫小毓心中很为沈嘉静高兴,等待沈嘉静从测试台前下来。
他刚准备开口道喜,忽然发现沈嘉静身边有一位模样俊俏、身材颀长的男子。
这人莫小毓也是识得的,刘扬。
去年过了测试,根骨三段,在沈家年轻一辈中只能算中规中矩。
他和莫小毓同是外姓人,不过他父亲在沈家武馆当值,沈家子弟求学问艺的不少,因此他父亲在沈家身份不低。
不过令莫小毓震惊的一点在于,这刘扬以前也是欺负沈嘉静的一员,直到一年前根骨测试忙于修行,这才离开恶霸团伙。没想到此刻竟然能和沈嘉静有说有笑!
虽然心头困惑不已,但莫小毓仍然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对沈嘉静道了声喜:“表妹,恭喜了,你根骨五段,以后前途远大。”
谈笑被打断,刘扬转过目光,皱了皱眉头。
沈嘉静却是微微一笑,秋波流转,笑靥如花:“那便借你吉言了,表哥。”
顿了顿:“不过,表哥,我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这么孱弱。以前你找那些恶霸生事,我原以为你的根骨至少也是二三段起步。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似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清脆的银铃一样。但她的每一句言语都像是钉子,一颗颗戳在莫小毓的心上。笑声更是无比刺耳。
莫小毓不解地问道:“我找他们生事?难道你一直都不明白吗?我可是为了你才……”
莫小毓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闪过面前少女替自己擦药、出声安慰自己的一幕幕。回想起那些共渡难关的记忆,他愈加迷惑了。
但看到女孩冷漠而嫌弃的目光,莫小毓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幡然醒悟。
她并非不懂。
只不过,现在两个人的阶层已经不同了,她自然选择了更为优秀的同伴,而舍弃了自己这个废物。
以前的自己虽然手短脚短,但至少还能帮她分散一下恶霸团伙的火力,而且自己族长亲外孙的身份也能让恶霸团伙忌惮。
可如今,对方测出根骨五段,也许再过不久就能百日筑基成为修士。现在的自己,于她不过是一个拖累,尽早丢点的好……
想通这一切,莫小毓心中一片灰暗,他愤怒地攥起了拳头,然而又无力地垂下。
旁边的刘扬看他神情有些不对,面带讽刺地笑了笑。
他新练一门武功,正愁没机会试试手,看见莫小毓这副又愤怒又怂逼的模样,不禁恶气上涌,便道:“怎么?莫兄弟看到自己表妹根骨好,心生嫉妒不成?我说你这人,嘴脸真是丑陋。自己废物也就罢了,偏偏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他一边说着这些嘲讽的话语,一边伸出手指在莫小毓胸前狠狠戳了戳。
莫小毓见他动手,满胸的怒气正无处发泄,大吼道:“你做什么?竟然动手?”
一时之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周围的人虽然对莫小毓这废物感到不满,但也不能瞧着有人在测试根骨的家族仪式上闹事。
一个庄严的黑袍汉子喊道:“刘扬,松手!道歉!”
刘扬一怔,继而咬了咬牙,低头,正要道歉,忽然身边沈嘉静发言道:“刘叔叔,刚才出手挑衅的并不是刘扬表哥,而是莫小毓表哥。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却宛如惊雷般炸响在莫小毓的耳畔。
莫小毓呆呆看着沈嘉静,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
而刘扬怔了怔,旋即眉开眼笑。
莫小毓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但高台之上,鹰眉老人站直了身子,目光如同寒刃般投射而来,严厉道:“小毓,道歉!”
四周投来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轻蔑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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