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挺足的嘛!”狐青衣瞅着大个儿,“我看你完全可以参加开学典礼。”
“我很虚弱。”简真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翻着白眼。
“少来这一套。”吕品跳起一脚,把他踹飞三米。
大个儿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地正要反扑,学宫里忽然传出一阵音乐,洪亮悦耳,似有一支庞大的乐团卖力地演出,演奏的乐器应有尽有——明快的小提琴,沉郁的大提琴,激昂的大鼓,繁密的小鼓,雄浑的大号,悠扬的短笛,还有叮叮咚咚的扬琴,铮铮瑽瑽的琵琶,行云流水的钢琴,虎啸龙吟的管风琴……各种乐器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发自内心地服从于伟大的统帅,井然有序,并行不悖,曲调异彩纷呈,有着包罗万象的雄心。
“水怪在奏乐?”简真呆柯柯望着大门,嘴角不知不觉地流出口水。
“不是水怪,”狐青衣双手插在兜里,“应该是天籁树。”看了看天,大踏步走向学宫。
“天籁树?那不是……”简真一跳三尺,蹭蹭蹭跑得比兔子还快,把“虚弱”的影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怎么了?”方飞困惑地看向吕品。
“发神经……”懒鬼突然一拍额头,“噢,我都忘了,今年有幻月舞会。”
“幻月舞会?”方飞越听越糊涂。
“对!幻月出现,天籁树会苏醒。”
方飞举头看天,月亮挂在天上又大又圆,忍不住问:“这就是幻月?”
“不是。”吕品连连摆手,“幻月相当罕见,三十年才出现一次,至于几月几日,只有天籁树知道,它会在开学前预告幻月出现的日期,然后继续休眠,直到幻月出现的时候再完全苏醒。”
两人边走边说,天籁树很快在望,树身通透莹白,枝条长长软软,拨弄满身的长丝;枝桠轮转如飞,敲打柔韧的树皮;树根之间的洞穴喷吐狂风,吹起高低不一的号角……天籁树活了过来,正在演奏音乐!
树下围满了学生,树木的白光倾泻下来,映照出一条又高又瘦的人影。天皓白沉默地注视古木,乐当时在他身后,拉着光头聂昂兴奋地交谈。
树木暗淡下去,音乐戛然而止,天籁树陷入沉寂,恢复了惯有的模样。天皓白转过身,向乐当时点头说道:“十一月二十六日。”
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我宣布,十一月二十六日,本学宫将要举办‘幻月舞会’,届时我们将邀请紫微的名流……”他的声音很快被学生的欢呼声湮没,贝露、贝雨手挽手跳起了圆舞,巫袅袅带着一帮白虎人大喊大叫,就像一群对着月亮嚎叫的小狼。
“他们高兴什么?”方飞惊讶地望着众人。
“你不知道幻月舞会吗?”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方飞掉头发现一个小男孩儿,长了一张红扑扑的小圆脸,双手绞在一起,有些腼腆地瞅着他。
“你是?”方飞但觉对方有点儿眼熟。
“我叫贝雷,”小圆脸搓了搓手,慌慌张张地伸出来,“苍龙贝雷。”
“苍龙方飞,”方飞握过手,“你是新生?”
“对!”小圆脸支吾,“你可能认识我的姐姐……们。”
“姐姐们?”吕品眨了眨眼睛,“贝露?贝雨?”
“对啊!”贝雷偷眼瞟向双胞胎。
“哟呵!”吕品两眼放光:“这么说你也是通灵的好手?”
“不是,”小圆脸微微一沉,“我听说你们的蚣明车出了事?”
“幸亏你不在车上,”吕品抽了抽鼻子,“死的都是一年生。”
“肃静!”乐当时用“雷声符”大吼,“‘幻月舞会’是一种传统,更是一场竞赛,所有的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加。”
人群继续欢呼,乐当时笑了笑,接着说道:“舞会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降妖猎怪’,获胜者会得到选择舞曲的权利,从而在第二阶段获得优势;第二个阶段是‘飞花灵舞’,参与者跟随天籁树的音乐斗舞,由天籁树选出最后的冠军;冠军的名字将载入史册,同时得到五千分的奖励,毫无疑问……”老头儿殷切地注视皇秦,“这五千分将决定今年‘魁星奖’的归宿。”
说到“魁星奖”,学生纷纷回头,目光齐刷刷投向方飞。
“看吧!”贝雷在方飞耳边嘀咕,“大家都希望你蝉联‘魁星奖’。”
“得了吧!”方飞耳根发烧,“我可没那种好运气。”
“什么?”贝雷惊讶地望着他,“你获奖是因为运气?”
“是啊,”方飞悻悻地说,“我今天活着也是因为运气。”
“苍龙方飞!”乐当时也看到了小度者,嫌恶的样子就像发现了鸡窝里的黄鼠狼,“你来干吗?
“我、我……”方飞莫名其妙。
“换了我是你,根本就没脸站在这里。”
“什么?”方飞挨了一记闷棍。
“今天发生了一起悲剧,”乐当时开始高谈阔论,“一辆蚣明车遭到袭击,途中爆炸坠毁,多名新生不幸遇难,根据初步信息,爆炸的原因是一只火精傀儡……”
树下群情激动,许多人的脸上流露出极大的惊恐。乐当时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事故的遇难者让人痛心,幸存者的行径却让人恶心。作为魁星奖的得主,苍龙方飞只顾自己逃命,不管学弟学妹的死活。现在他好端端站在这儿,其他人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老宫主拳头一挥,“这样自私自利的行为,即使没有法律的严惩,也会遭到良心的责备。”
这一顿乱拳揍得方飞毫无还手之力,巫袅袅的尖叫率先响起:“胆小鬼、伪君子,苍龙方飞就是个不要脸的懦夫……”
叫声引爆了人群,“胆小鬼……懦夫……伪君子……凶手……”各种谩骂此起彼伏,新生们惊恐地望着一切,拿不定主意是否加入。
方飞闭上眼睛,木然承受一切,愧疚压倒了委屈,他的内心隐隐认同乐当时的指责。如果他再警惕一点儿,早些发现“火精傀儡”的异常行为,或许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如果重来一次,他宁可用自己的死来换取遇难者的生,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即使苟活下去,他也得一辈子戴着“懦夫”的帽子……
“我来说两句!”天皓白的声音沉静平和,但从谩骂声中脱颖而出。
树下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老道师。天皓白看了看方飞,点头说道:“当年我也遇上过火精傀儡。”
师生一片哗然,天皓白所说的事情众人闻所未闻。
“九十八年前,我还不满十四岁,跟着母亲去外婆家为她祝寿。”老道师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经过灵枢山的时候,一只火精摧毁了冲霄车,飞车从万米高空俯冲直下,车上五十四人,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天皓白的目光平静如水,徐徐扫过人群,停留在乐当时尴尬的老脸上,“那一场事故,我失去了母亲和妹妹。后来我专门统计过,不算今天的事故,火精爆炸案发生过三百二十一次,死亡人数超过两万人,幸存者只有十九个,不到死者的千分之一。”
天籁树下一片死寂,许多人感觉呼吸艰难,天皓白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因为少时的经历,我研究过所有的爆炸案例。幸存者能够存活,不是因为自私自利,只是凑巧做对了某些不起眼的小事。所以我要提醒大家,遇上火精,首先要做的不是帮助他人,而是想尽办法保护自己,你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而你的生命只有一次。”说到这儿,老道师分开人群、扬长而去。方飞望着他的身影,心头大石落地,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是懦夫。”贝雷又在他耳边叽叽咕咕。
“嗐!”双胞胎肩并肩走过来,走路的步幅大小一样。
贝雷看见两人,小脸发白,转身要逃,可惜晚了一步,两个姐姐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中间,她们不顾贝雷的反抗,笑眯眯地轮番揉弄他的脑袋,贝雨说道:“方飞,我家小不点儿是你的崇拜者。”
“谁是小不点儿?”贝雷不满地嚷嚷,贝雨把他当成空气,接着说道:“他把你勇闯四神关的录像看了一百遍!”
“哪有那么多?”贝雷继续抗议。
“他一个假期都在念叨你,”贝露学着弟弟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方飞他爱吃什么?姐姐,方飞他喜欢听什么歌?”
“是呀!”贝雨做了个鬼脸,“我的耳朵都长了茧子。”
“滚开!”小圆脸好容易挣脱了姐姐,撒开两腿跑远了。
“小呆瓜!”贝露轻轻摇头。
“真丢人!”贝雨用同样的姿态摇头。
“这是玄凌剑吧?”贝露指着方飞手里的飞剑。
“对!”方飞这才想起手里的家伙。
“这把剑是在我们家里炼成的。”贝雨说道。
“哦?”方飞想了起来,“你们来自极海。”
“极海夜光城,”贝露又瞅吕品,“这个假期他来我家蹭过饭。”
“还有这事儿?”懒鬼挠头否认。
“我们比赛钓冥参,结果他输得很惨。”贝雨不留情面地指出。
“胡扯,”吕品面红耳赤,“我才没输。”
“你是没输,”贝露满不经意地说,“只是太笨了。”
“你什么意思?”吕品瞪大双眼。
“你的对手是我们两个,”贝露眨了眨眼睛,“我们两个钓的冥参加起来当然比你多。”
“不可能,”吕品大声叫嚷,“贝雨身上有印记,贝露没有……”
姐妹俩对望一眼,齐声说:“真是个笨蛋。”挽着手一蹦一跳地走远了,丢下吕品呆在原地,抓着后脑勺一个劲儿咕哝:“怎么回事?这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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