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殿下!”燕眉又惊又喜,禁不住大声招呼,秋野饮雪向她微微点头,目光一转,投向苍黑巨大的穷奇。
“玄彪!”贺兰长绝的声音震动长空,“这一次看你往哪儿逃?”
英招王的翅膀遮云蔽日,手里的巨弓拉扯得有如一轮满月,上面搭着一支精白色的巨箭,箭杆和羽毛灼灼生辉,用英招的语言镂刻出金色的符字——这是一支符箭,拥有强大法力。
玄彪低声咆哮,沮丧地望着逼近的宿敌,咽喉深处电光出没。
“雷蛟穿云!”贺兰长绝念出咒语,突地放开弓弦,符箭轰鸣掣空,嗤啦化为一道长长的闪电,扭曲摇摆,势如怒蛟狂龙,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飞向穷奇。
“昂!”玄彪吐出“雷风丸”,硕大的光球撞上飞驰的电蛟,光芒激烈迸闪,两个闪电里诞生的生灵在虚空中殊死搏斗,不等它们分出胜负,英招王马不停蹄地射出了第二支箭:“傲雪凌霜!”
羽箭裹着冰白气流,画出一道白茫茫的痕迹,数百米方圆气温骤降,光天化日之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噢!”玄彪吐出“烈风丸”,火球撞上冰箭,蒸腾的雾气像是一朵洁白的水云,它鼓起翅膀,穿过水云,晃一晃,忽然失去踪影。
“小心,”燕眉高叫,“它会隐身……”
“大光明箭!”秋野饮雪的纤腰拧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左手拉满弓弦,射出一支纯金色的羽箭。
金箭飞行途中,光芒暴涨,直如一轮骄阳,掠过英招王身边,光亮洒向四面八方,清晰地照出穷奇王庞大的黑影。
玄彪绕到贺兰长绝身后,鬼鬼祟祟,准备痛下杀手,没想到英招王后早有防范,一箭破掉了它的“隐身术”。
铮,清音贯耳,光如龙翔,贺兰长绝拔出九尺长刀,雪亮的刀光将穷奇湮没。
“噢!”玄彪一声痛吼,蹿出老远,左爪鲜血淋漓,胁下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还没完呢,玄彪!”英招王挺身赶上,双刀大开大合,穷奇王无可奈何,只好挥爪招架。
贺兰长绝胸怀丧子之痛,决心手刃寇仇,法术丢在一边,只用双刀对敌。英招刀法精奇,杀得穷奇节节后退,转眼连中两刀,尽管皮粗肉厚,可也鲜血长流。
眼看大王遇险,金、白两只穷奇丢下黄鵷,双双扑向贺兰长绝。秋野饮雪一声唿哨,带着王卫俯冲下来,纷纷引满长弓,符箭暴雨般泼洒,冰火雷电一样不少,射得两只穷奇东窜西逃,好容易避开箭雨,王卫蜂拥而来,投枪如电,长刀如轮,铁蹄腾空乱踹,尽往穷奇脑门上招呼。
黄鵷摆脱穷奇、冲向燕眉,翅膀横扫过去,“涅槃之火”逼退四个保镖。
“快走!”黄鵷催促女孩。
“等一下……”燕眉看着穷奇和英招的混战。
“虎探来了。”黄鵷凝目眺望,东方无数光芒划过天穹,仿佛流星暴雨,朝着这边倾落下来。
“可是……”燕眉犹豫不决。
“英招输不了,”黄鵷声音变冷,“你被虎探逮到,可是要进天狱。”
“好吧!”女孩转身向西,黄鵷负责断后。一人一鸟飞行神速,很快摆脱保镖,把“流水赌坊”抛在身后。
爆炸隐隐传来,燕眉忍不住回头观望,透过冲天的火光,依稀看得见英招王夫妇的影子,它们分分合合,追逐一团黑影,长刀的微光在太阳下忽闪,穷奇的吼叫就像轻柔的风声。
女孩呼出一口气,向着更远的西方飞去。
“阿嚏!”方飞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惊讶地看着四周——冰湖如镜,四野沉寂,冰龙窟洞口怒张,弯曲曲一直通向湖底。
他又回到了“丙离国”,他还活着,此时此刻,他又站在了冰窟的入口。
轰隆,洞里传来爆炸,夹杂重明鸟的叫声。方飞一愣神,甩开大步,冲进冰窟。
如同上一次战斗,水鬼争先恐后地从冰墙上冒了出来,三个山都陷入了苦战,回头看见方飞,阿含尖声高叫:“五行师,你在磨蹭什么?”
方飞有点儿发懵,他死而复生不假,战斗竟也从头开始,如同电子游戏,只是特别逼真,视、听、闻、触、所思所想无不一清二楚,比起虚拟的游戏,俨然就是真实世界。。
尽管疑问多多,可是形势逼人,不容忍他多想,方飞扬起手来,神识侵入水鬼,如丝如网,穿针引线,大量的水鬼被转化为水人,在他的操纵下向着水鬼发起进攻,寒冰利刃凌空碰撞,声音清脆,冰屑乱溅,冰刃切入流水,哗啦啦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
“咦?”阿琼惊讶地看着周围的水鬼倒戈相向。
方飞手持冰剑,指挥水人冲杀在前,同时不断转化水鬼。这一次他的感觉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前控制水人顾此失彼,无法面面俱到,而今他一心多用,神识如丝如缕,精准地控制每个水人的一举一动,格挡刺杀无往不利。
单兵能力上升,指挥如臂使指,水人大军冲垮了水鬼的阵势,山都趁乱掩杀,战斗推进迅猛,很快到达了上一次雪兽出现的地方。
方飞想到吕品的话,停下脚步,召集水人围在身边,叠罗汉一样堆叠起来。叠了两人来高,便听一声龙吟,凛冽的寒风又从洞窟深处吹了出来。水人凝结成冰,自然筑起了一堵环绕方飞的冰墙;水鬼随风瓦解,变成飘零雪花,翻转之间变成一头头凶猛的雪兽,各各冲撞冰墙,发出咚咚闷响。
“化身不止用来攻击,还能用来防御……”吕品的告诫方飞拿来就用,挡住了雪兽的第一波攻击。雪兽正面受挫,纷纷跳了起来,顺着冰墙向上攀爬,它们踩上坚冰,很快冻结如一、翻过墙顶,探出硕大的脑袋,冰白的眼珠骨碌乱转,看得方飞毛骨悚然。
忽听嗖嗖急响,数点红光命中兽头,“雷李”爆炸,兽头变成乱蓬蓬的雪花,雪兽的残躯顺着冰墙滑落,使劲摇晃两下,脑袋又从腔子里蹿了出来,抖去冰渣雪片,继续向上攀升。阿莽一个箭步赶到,抡起玉斧,把一头雪兽劈成两段。上半段还在墙上挣扎,下半段已经掉落在地,两截残躯并未死透,摇摆耸动,各自长出另外一半。
雪兽一头变作两头,墙上的继续攀爬,地上的扑向阿莽。忽听一声嘶鸣,獬豸斜刺里蹿出,独角奋力一挑,雪兽撞在墙上变成雪花。雪花翻翻滚滚,忽又一分为二,两头雪兽顷刻成形,落回地面,张牙舞爪。
雪兽无法杀死,每遭一次攻击,都能自我复制,无穷无尽,让人灰心恐惧。洞窟很快就被雪兽填满,阿莽陷入重围,杀得气喘吁吁,獬豸的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更要命的是失去了空中支援——天上的雪花变成猛禽,成群结队地扑向两只大鸟。
阿琼、阿含自顾不暇,所有的雷李都用在雪鸟身上,雪鸟中弹爆炸,瓦解成一团团、一片片,可是翻腾两下,忽又聚合起来,变出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大大小小,更加凶猛暴烈。
方飞坐困冰城,一筹莫展,他对水的控制已经相当熟练,对于冰的控制也小有心得,可是对“雪”的控制始终没有头绪,但见山都陷入困境,心中油煎火烤,恨不得一头撞破冰墙。忽听墙头传来动静,一头雪豹冒出头来,呲牙咧嘴,作势扑来,方飞把心一横,扬手对准雪豹,神识集中到一点,如同一把冰锥扎进对方的脑袋。
刹那间,他感受到了雪兽体内的东西,阴冷、柔软,充满强烈的愤怒,如同一团冰冷的火焰。方飞拼死一搏,神识继续推进,刺入那团的无形的异物。那东西稍一退缩,大肆反击,男孩的脑海里多了一只冷冰冰、硬梆梆的“大手”,撕扯神经,搅动脑髓,恐怖的感觉让他几乎崩溃。
“滚开!”方飞极力调集神识,把那只“冷手”赶出脑子,神识乘胜追击,狠狠压回雪豹的身体。
雪豹猛地一晃,从墙头掉落下来,砰地摔在方飞身前,浑身抽搐,不胜痛苦。
“出去!”方飞的神识倾巢而出,团团裹住“冷手”,推出雪豹体外,出人意料,雪豹没有因此溃散,反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墙顶沙沙作响,方飞只顾对付雪豹,一头雪狐扑了下来,他不及抵挡,雪豹跳了起来,挺身撞向雪狐,砰,两头雪兽滚落在地,相互撕咬一团。
沙沙声响个不停,两头雪狮、一只雪猴先后翻过墙头。方飞右手一挥,神识注入雪狐,如同沸腾的熔岩,把它体内的阴冷消融一空,两只雪兽就地分开,迎向扑来的雪狮。雪猿没有对手,腾空跳向男孩,方飞闪身躲过,双手左右开弓,神识注入两头雪狮。雪猿一扑落空,对面白影晃动,四头雪兽爪牙齐下,瞬间把它撕成数块。
残骸满地乱爬,缺失的部位重新长出,眼看数只雪猿又要成形,方飞大喝一声“变”,神识灌入残骸,雪猿长到一半,忽然僵硬不动。
方飞喘一口气,举头看天,双手此起彼落,神识好比霰弹,无声无息地射向天上的雪鸟。鸟群一阵混乱,先是相互攻击,进而丢开山都,翻身冲向地上的雪兽,撞得冰雪四溅,白茫茫弥漫洞窟。
“五行师万岁。”阿琼脱出困境,禁不住大声欢呼,手里的“雷李”联珠发出,把阿莽身边的怪物炸得雪浪翻涌。
方飞骑上一头雪虎,翻过冰墙,冲进兽群,神识四通八达,仿佛千万触手,钻进雪兽体内,转化,转化,不停地转化……当他冲到阿莽身旁,身后已是百兽狂奔,每一只体内都仿佛点亮了一盏明灯,光亮柔和动人,充满温暖的力量。
“多、多谢……”阿莽累得直不起腰来,拄着斧头呼哧喘气。
“五行师万岁,”阿含兴奋地大吼,“别忘了,他是我找来的。”
转化后的雪兽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密层层簇在一起,势如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强,轰隆隆碾碎当面之敌,哗啦啦掀起冰雪浪涛。方飞骑着雪虎在浪尖上跳跃,心中涌起必胜的豪情,带着一群冰雪生灵,踩断冰锥,撞穿冰柱,通过狭窄的洞口,一口气冲到冰龙窟的尽头
出乎他的意料,冰窟的尽头空空荡荡,光滑的地面映照出模糊的影子。方飞只觉纳闷,忍不住问道:“阿琼,天道师……不、国王的元神在哪儿?”
“应该就在附近,可是……”女山都观望四周,似乎也很迷惑。
“嗐!”阿含突然叫道,“五行师,你后面是什么?”
方飞扭头一看,吓得屏住呼吸,身后的冰墙微微蠕动,不断向外隆起,鳞甲和爪子先后出现,接着是头、是角,还有苍白的眼珠和飘逸的尾巴……短短数秒之间,一条寒冰巨龙浮出墙面,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嗖嗖嗖……阿含、阿琼弹弓齐发,六颗“雷李”前后相续,化为两条直线飞向冰龙。
苍白色的龙眼微微一转,“雷李”停住了,静静悬在半空,四周多了一层水流,宛如白水晶裹住了红玛瑙,清莹透亮,摇颤欲滴。
更多“雷李”飞向冰龙,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水流捕获。阿莽按捺不住,翻身跳上獬豸,抡起玉斧冲了过去,银蹄敲打冰面,发出清脆的鸣响。
“冲呀!”勇猛的小山都一拎缰绳、跳到半空,高高举起斧头,奋力劈向龙头。
龙眼猛然睁圆,冰龙张开巨口,发出一声龙吟,咽喉深处亮起冰蓝色的强光,无数拳头大小的冰雹冲了出来,密如狂雨,铺天盖地。
山都和獬豸消失得无影无踪,玉斧闪着青光,跟着冰雹盘旋起舞。方飞还没回过神来,残暴的撞击已经遍布全身,肌肤被贯穿,骨头被粉碎……男孩千疮百孔,羽毛一样飞到天上,飘飘摇摇,恍恍惚惚,意识很快就模糊起来……
“噢……”方飞睁开眼睛,忽又回到了牢房。床铺不软不硬,周围幽暗不明,四方形的光斑歪歪斜斜地照在身上。
梦里的痛苦还在,浑身上下千疮百孔,不过抬手抚摸,除了冰凉的汗水,肌肤完好无损——冰雹的打击只是南柯一梦,并未给身体造成真实的伤害。
他心子落地,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痛苦的余波完全退去。战斗的记忆十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烙刻在脑海里,回想冰龙咆哮、万雹横空的景象,方飞禁不住闭上双眼,简直无法正常地呼吸。
怎么样才能打败一条龙?他冥思苦想,始终没有答案。
从小到大,他做过无数个梦,梦境大多模糊多变、时断时续,可是“丙离国”的经历真切、连贯、感同身受、没完没了,若不遭到致命打击,梦境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即使醒来以后,梦里的疼痛也会带入现实,并且持续好一阵子。
“如果疼痛传递到现实,梦里的能力也能延续吗?”这念头突如其来,方飞又喜又怕,吞一口唾沫,抖索索扬起右手,一瞬间,他看见了自己的元神,流光溢彩,涌向全身,灵窍齐齐一跳,神识跟随元气,像是脱缰的野马冲出体外,分成千丝万缕,捕捉空气里的水分,感知其中的元胎。
“凝!”方飞轻叫一声,细小的水珠应声涌现,星星点点,光亮迷人,飘浮在黑暗之间,宛如无数精灵的眼睛。
方飞望着水珠心生恍惚,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待要再试一次,牢门突然裂开,光亮倾泻在他身上,夸父的声音滚滚传来:“五分钟以内,所有人到神殿前的广场集合。”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方飞钻出牢房,眯着眼睛四处张望。天已经亮了,囚犯表情苦恼,,一如出巢的工蚁,急匆匆向着神殿爬去。夸父分散各处,沉默地注视“蚁群”,盘震佝偻的身躯格外醒目,它缓慢地转身,目光犁过地面,被它看到的囚犯无不加快脚步。
方飞跟着人流向前涌进,新长的左腿比起昨天好受了一些,不过一旦走快,脚底的嫩肉还是摩擦生痛。
很快望见神殿,囚犯乱纷纷地挤在前面的广场上,看守站成一行,毛笔对准囚犯,把人群剖成两半,一半男囚,一半女犯,许多人揉着惺忪睡眼,有一阵没一阵打着呵欠。
“方飞!”吕品在前面挥手,男孩匆忙赶了过去,简真也在那儿,两手揣在兜里,气乎乎鼓腮瞪眼,一副“谁都欠我五百万”的表情。
“他怎么了?”方飞瞅着大个儿。
“没睡醒!”吕品说道。
“我要饿死了,”简真抱怨,“我三天就吃了七顿饭。”
“七顿?”方飞愣了一下,也觉饥火上冲,“我才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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