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他们远远地看见了天虞山的整体轮廓,但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天虞山近处的时候,却发现天虞山山脚下绕着一条河面宽阔的河流,不仅如此,这条河流周围还有无数细小的支流涌出来。这里看起来好似经常涌泛洪水,因为周围的土地已经被水浸泡得像沼泽一般成为又软又脏的沼泽地。
“这该怎么上去啊?”白樨犯了愁,“若是山上也是这个样子的,我一定是走不上去的。”
“我上去吧。这些泥水和沼泽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奈凉拍了拍胸脯。
陆无常主动站了出来:“我跟师妹一起上去,我的原身是白槎树,这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师父,南酌,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我们,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还能跟师妹一起相互照应。”
“二师兄,难道你眼中只有师父和五师兄吗?”荣京十分较真地问,然后伸出食指来来回回指着他和白樨,“那我和大师姐...”
陆无常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跟在已经化身为九尾小狐狸的奈凉后面,上了天虞山。
卫夫看他们俩的身影消失在了层层枯树干后,大手一挥,说了声“走吧”。
“嗳?走?去哪儿?不等二师兄和三师姐下来了吗?”刚刚加入这个旅途中的荣京显然跟不上已经养成了默契的他们的思维,所以只能一头雾水地跟在他们后面。
卫夫带着没有上山的三个人沿着可以行走的天虞山最外围慢慢地走,他们要去天虞山的另一边。一是为了刚好到山的另一边去等着上了山的两个人,避免让两位“功臣”再多跑半山的山路;二是为了节省下一倍的时间,等他们下山后就可以直接往第二座山,祷过山出发了。
陆无常和奈凉两个人在山上前进得游刃有余,很快便行至山顶。当他们向下望时,枯木砾石在荒凉的季节显露无疑,满眼中皆一片萧瑟凄凉之感。
“若是世间所有的山,山上所有的生灵包括花草树木之类,都能生活在四季如春的环境中就好了。不必像现在这般,光秃秃地暴露无遗,寒风凛凛,再一想几日后的冬雪漫漫...虽然银装素裹的世界煞是好看,但却不知这树木,这大地,以及地上的种子正在承受的是怎么的折磨。”奈凉对景感叹,道出了一番不合她性情的言论。
陆无常听了她的话,抿嘴一笑,问:“今日怎么了?字里行间满是大师姐的所说之话的味道。”
奈凉摇摇头:“我只是感叹,三界之中为什么没有永远的幸福。”
“我曾和大师姐生活在‘天涯咫尺’,那里的季节虽我俩掌控,想让它变什么天气就让它是什么天气。”陆无常想起了自己也一味犯傻的时候。
“那不好吗?永远都是春天,花草树木常年不败,鱼虫兽鸟无感寒冷,就不会有‘冻死’这一说了。”
陆无常沉声说道:“你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你以为做了一件大善事,却往往是害惨了它们。当我们看到满山生灵全都郁郁而亡的时候,当我看到大师姐满脸泪水,对着它们屈膝下跪悔恨不已的时候,我才深深明白师父任我们折腾,不管不语的用心良苦。”
“我不懂。”奈凉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会害了它们?”
“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样,它们也要经历春夏秋冬才行。在冬雪覆盖的冬天积蓄力量,在阳光和煦的春天舒展身心,在烈日如火的夏天绽放自我,在金黄富裕的秋天成熟老去...这才是它们应该有的一生。”
“如果一直让它们身处暖阳和风之中呢?这样也不行吗?”
“当初的我们跟你的想法如出一辙,而且也这么做了。但结果却是让它们的生命提前了不知几倍的不可抑制地衰落。师父过来将几口袋分了种类的种子交给我们,他这才告诉我们这样做的错误。”
“时间的每个生灵自出现在这世间就一定会有逝去的一天,在四季轮回中他们本能活百年,却因为一直盛开着,生生缩短了它们的寿命。”卫夫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卫夫任由他们闹,只想让他们深深把这个道理记在心间。但是也太对不起这三界之外的众多生灵,于是他将用法力吸取了所有剩余的元气,凝结在一颗新的种子里。卫夫找到在屋外哭泣忏悔的两个人,把种子交到他们手上,说:“它们在四季如春的温暖里开得太盛,伤了自身元气。要是真心悔过,就把这些种子重新栽种回土地里去。”
奈凉恍然大悟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向陆无常发问:“那你们栽种了多久?”
“若是用法力,只是眨眼片刻。但大师姐跟我商量后,我们一致决定要亲手栽种它们。把所有的种子都种回土地里去,任我们有神力不怕劳累,也种了五六年才完成。当西边的工作刚刚开工时,东边的树木已郁郁葱葱的了。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安慰。”
“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当事人是你,是你害死了‘天涯咫尺’所有的生灵,你一定也会这样做。不存在什么厉不厉害,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陆无常和奈凉见这山上没什么异常后,便慢慢往山下走。
“我记得师父说过,他怕冷的毛病也是因为住处常年温暖,都忘记了寒冷。”奈凉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也是弊端吧。那之后,我和大师姐可不敢在做这种荒唐事,说这样的荒唐话了。三界中什么都能被破坏、被毁灭,只有这自然的法则,是万万不能变动一点儿的。”陆无常一歪头,脸上露出无奈懊悔的神色。
他已经把这件事看做了自己一生抹不去的污点,陆无常也不想抹去,时时想起来也算是个告诫。毕竟五年有余种植花草树木的日子是他目前为止最难熬的日子,他深深地记住了。
“师兄!师兄!你快看这地上,花花草草的都慢慢长起来了!嗳嗳嗳,这树上的枝叶也开始生长了!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座山真的有怪事要发生吗?”奈凉见了山上的这些异象,激动地叫喊了起来。
相比之下,陆无常就镇定多了。他皱着眉看山中景象,像是冬至春再到夏的快速演变。也就是一瞬间的时间,萧瑟荒凉的天虞山变成了绿水青山、花繁草绿的人间美景。
“太奇怪了...”陆无常小声地跟自己说。
“师兄师兄你快看天上!”奈凉又拍打着陆无常的肩膀,她激动地在原地跳了起来。
陆无常应声望去,一只身披五色彩羽的凤凰神鸟正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它身后的羽毛好似带出了一条长长的彩虹,偶尔会有些许羽毛从它的身上掉落。这只凤凰神鸟的身侧和身后还有近百只鸟跟随着。
它们安安静静地在天空飞过,没有一只鸟儿多嘴叽喳一声,所以在奈凉喊他之前,陆无常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太神奇了!太好看了!我是说那只凤凰,还有它身后的彩虹!”
凤凰鸟没有在天虞山停留,而是径直飞过,也不曾低头看一看为它特意展现自己的山中万物。只因凤凰鸟飞过后,天虞山中盛放到极致的花花草草、树林灌木也都慢慢枯萎了下去。很快,天上的凤凰神鸟不知所踪,天虞山也恢复到了之前萧瑟荒凉的景象。
“也许它们是想在凤凰鸟的眼前展现一番吧...”奈凉抚摸着一棵干枯硌手的老树枝干,“可是它却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它们...”
“你的思想太悲伤了。”陆无常把手背到身后,继续往山下走着,“它们应当很高兴,只因有幸在凤凰面前展现了一次自己的美好。它们不是在它面前争艳,它们只是在迎接凤凰的到来。”
“这三界真是不公平啊...”
“三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就连小小的蚂蚁王国中还有蚁后,更何况人的世界、神的世界、仙魔的世界呢?”
“二师兄!”奈凉不满地叫了他一声。
陆无常低头看她,问:“怎么了?”
“你今天的话太多了!简直比师父有些时候的话还多!”奈凉朝他做了个鬼脸后,蹦蹦跳跳地超过了他,赶到了陆无常的前面去。
已经在天虞山另一侧等待陆无常和奈凉的卫夫他们也远远的看到了山上植被的变化,看到了被百鸟簇拥着的身披五彩羽毛的凤凰神鸟。这时候,卫夫就不得不把他之前从那些老人那儿听到的故事重新回想了起来,他的脑袋里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男一女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景。但他没有告诉他的徒儿们。
因为直觉。卫夫的直觉告诉他,这只是他们旅途中所遇的一件锦上添花的事,跟他们捉妖找人的大业毫无关系。
不过,很快卫夫就会明白,直觉这种东西,男人是没有的。
他们从山脚那边走到这边来,没过太长时间,奈凉嘻嘻哈哈的声音就从天虞山上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白樨从坐着的树根旁站起来,走到水洼边,等着奈凉一蹦一跳地从山上下来。
似是这两姐妹之前的默契吧,白樨在一处地方站了没多久,奈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直冲着白樨的方向的地方。奈凉看到白樨之后笑得更加开心了,她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大师姐”,然后在较远的山坡上用力一跃。奈凉在她跃起的半空中,摇身一变,幻为了身形娇小的九尾狐狸,最后准确无误地跃过了那条长长的河流,落到了白樨的怀里。
“大师姐!大师姐!”奈凉无比开心地用自己的大尾巴抚上白樨的脸颊,白樨被她痒得也哈哈笑着。
白樨抱着小狐狸重新回到她之前坐着的树根下坐着,然后用手不停揉着奈凉的尾巴,温暖而舒服。奈凉的脚上黏上了从天虞山带下来的泥土和碎叶,即使是把这些全都踩在了白樨的衣服上,白樨也丝毫没有露出一点儿不愿意的神色。
许南酌慢慢站了起来,陆无常轻松越过缠绕在天虞山山脚的河流,轻笑着向他们走了过来。许南酌也笑着,其他人也都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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