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轩给柯琛瑾一个白眼，摆出一份懒洋洋的样子：“我好歹也是出了名的毒医，一诊千金好么？能不能不要每次请我出山都这么随意？”
柯琛瑾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敛下眸子，低沉着声音说：“葇儿极有可能怀孕了。”
“噗——”易凡轩刚喝入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柯琛瑾，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快速地站了起来，跑回药房拿药箱。
柯歆沫见状，也吞了吞口水，用看禽兽的眼神瞪着柯琛瑾，恶狠狠地说：“真是服了你！七嫂身子那么弱你都下得去手！”
话罢，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跟在易凡轩的身后跑过去。
柯琛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远，缓过神来，发现哥哥也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他暗叹一声，感觉日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呀！哎，为了她能好好的活着，自己定要节制！
“胎儿已有两月之久。”易凡轩认认真真地把完脉，脸上布满沉重的阴云，抬眸又瞪了柯琛瑾一眼。
柯琛瑾怕在床边说话吵到沈薏葇，挥挥手示意跟过来看热闹的人都到外面去，自己帮她把被子盖好，也跟了出去。
“该如何？”他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想要健健康康地活着都是奢望，现在又多了一个胎儿，她怎么忍受得了？
“孩子不能留！”易凡轩坚决地说，将其中坎坷一一分析给他听，“她的噬心蛊已到后期，若是再找不到解蛊的药，她便是能忍受越来越难以忍耐的钻心之痛，生命也只能支撑一年半载，如今这孩子只会增加她的负担，何况这般生出来的孩子，不一定健康。”
柯琛瑾闭着眼睛，眉间纠结成一团乱麻，心更是一下一下地抽痛。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他的自以为是离开了他们。他见过那滩血，跪在血泊里嚎啕大哭，他将心如死灰的她强留在身边，终于还是用温情一点一滴温暖了她的心。而那次堕胎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连师伯诊断她难以再怀孕，这次的意外，怕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他同意不要孩子，她却很难说服，否则怎会瞒着不愿意坦言？
“她偷偷停了一个月的药，那蛊虫的生长速度加快不少，等不得十个月，这个孩子，不能要！”易凡轩看他沉默许久，纵使知道他有再多的不舍，还是字字清晰地提醒他。
沈薏葇的情况很不乐观，怀孕前三个月本来就是危险期，她身体情况暂且不说，带着受孕之身这般奔波折腾，孩子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她的肚子里已经是奇迹。但奇迹不可能持续到这孩子出生，他们若想保住沈薏葇的命，这孩子是绝不能留的。
“七哥。”柯歆沫本来还在心里腹诽柯琛瑾是禽兽，但见他这般痛苦的样子，也垂下眉目，同情地安慰：“你和七嫂好好谈谈，她说不定会同意呢。”
“她自己懂医，她的身体情况自己又怎会不知，她之所以瞒着，便是想要孤注一掷。”柯琛瑾太了解她了，心里除了疼惜和愧疚，已容不下其他情感。
柯歆沫抿了抿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心情跟着低落。
阮倩与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却与他们十分投缘，看到他们这般为难，着实也替他们着急，想了想说道：“无论何事，都要挑开了说，若是这般不经葇儿的同意便拿掉孩子，你与她的隔阂便很难消减。”
柯焕戎一听这话，颇是欣赏地看了阮倩一眼，点头赞成。
“唯有这般。”柯琛瑾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对他们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知道柯琛瑾也需要安静一会，便没有多言，互相看了一眼，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柯琛瑾目送他们离开，关了门，有些颓废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抵着桌子，扶着额头，一声接一声地哀叹……
泷予在柯穆端的房间外面站了许久，神情迷恋地看着他执笔疾书的样子，竟不忍心踏入房间，怕扰了这片刻的安静。
“看够了么？”突然，冷冷的声音从房里传来，仿佛一把尖锐的针，刺破她心中的幻想。
“主人。”泷予身子一颤，不敢再逗留，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跪在他的书桌旁边。
“如何了？”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抬起她习惯性低下头的。
明明在别人面前，是一个冷面无情的罗刹，杀人只在短短一瞬之间，偏偏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一只乖顺的家猫，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他特别享受这种差别待遇，却从未用心想过这是为何，只知道自己很满意这样的泷予。
“他们几人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还带回一个女子，行为怪异，倒是和柯焕戎颇为投缘。”泷予将她查到的细细说明白，“沈薏葇的身体折损颇大，想来噬心蛊已到末期。”
“这个紧要关头柯焕戎还敢跑出宫来，果真是兄弟情深啊！”柯穆端看着泷予眼里的盈盈水波，心突然猛地一跳，他躲开眼神，无措地放开她，掩饰般地转过身。
泷予被柯穆端这般行为弄得莫名其妙，却万万不敢胡思乱想，以为是自己又招惹了他，赶紧俯下身，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摆出请罪的姿势。
柯穆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将泷予从外面召回放在自己的身边，他向来只想着复仇的脑子里，竟然时不时地浮现出泷予隐忍的表情，心情也莫名烦躁，方才那令他惊慌失措的心跳又是怎么回事？他活了快三十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罢了，柯琛瑾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若他的算计没错，接下来他们便要前往边疆，寻找闻凤楼的老巢，索要噬心蛊的解药。泷予也该回到闻凤楼准备准备，到时候给他们一份大礼。或许将她调离身边，便不会再有这种奇怪也不该有的情绪了吧！
“起来吧！”他回过头，看到伏跪在地上的人，轻轻说了一声。
泷予转了转眼珠子，没有违背他的命令，站了起来，却依旧低着头，稍微弯着腰站着。
“这几天你收拾一下，回闻凤楼。”
“主人？”一听这话，泷予的脸色瞬间变白，她舔了舔干燥的唇，难得抬起头，哽咽地问：“是不是泷予哪儿做得不好？我可以改，求主人不要让泷予离开。”
“混账！”柯穆端大喝一声，难得出现的怜悯一下子消失殆尽，冷着脸。
泷予见况，刚刚站直的腿又弯了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请主人责罚！”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反正及时跪下请罚，总是没错的。
谁知，柯穆端看到她这般胆战心惊，心口莫名地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很不舒服。
“罚！除了请罚，你还能做点别的么？”他不好气地踢了她一脚，可胸口的气不但没顺，反而在见到她强忍着疼痛跪好的样子，更是怒不可揭。“今天就给本王滚回去！”
泷予终于忍不住在眼里打转的泪水，任由它们顺着脸颊留下来，也知事情再无回转的可能，只能低声应了下来，朝他磕了一个头，退了出来。
柯穆端看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紧紧攥着拳头，泛白的指关节处发出一声声响亮的“咯咯”声。
哼，不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么？他是绝不会在乎的……
翌日清早，沈薏葇一早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翻了翻身，往一旁的棉被里钻过去，却没有触摸到熟悉的温度，她瞬间就清醒了几分，伸手摸了摸，被窝里凉凉的，男子想必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拿过床边放着的衣裳，自己穿戴洗漱了一番，走出里间，却见到男子笔直地站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向来敏锐的他，竟连她的靠近都毫无感觉。
“焕哥哥，你怎么了？”她站在他的身后，带着晨起的慵懒鼻音，软糯糯地唤了一声。
柯琛瑾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将神游的思绪收回，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小人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怎么了？”沈薏葇看到他眼圈发黑，眼底红肿，欲说还休的样子，心里一急，走上前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担心地问，“你一夜未眠？”
柯琛瑾握住她的手，拿到嘴边亲吻了一下，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她摇了摇头，问道：“早膳想吃些什么？”
沈薏葇嘟起嘴，不满他遮遮掩掩的样子，还想再说什么，筱颜便敲了敲门，对他们行了礼走了进来。
“夫人，沈家二小姐一大早就等在大厅，说是要见你。”
“妹妹来了。”一听到沈薏茹，她立马展颜，一下子就把柯琛瑾的异样表现抛之脑后，开心地说，“我去看看。”
昨日听到妹妹生了女儿，别提她心里有多高兴，想要和她好好聊聊，哪知吃了晚膳困意便泛了上来，在筱颜的“强迫”下，她只能先行休息。这下听到她来了，沈薏葇立马就拔腿欲要走过去。
“等等。”柯琛瑾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叹了一声，认命地摇头说道，“你早膳还未用。”
说罢，给了一个筱颜一个眼色，就见筱颜福了福身走出去。
“好吧。”她敛下眸子，努了努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听话，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咧开嘴笑了，像是怕柯琛瑾反悔一般，将他拉到桌子前坐好。
她也不知道为何，柯琛瑾总对妹妹有敌意，可能还因为她逃婚的事情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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