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不了吗？”鹿云歪着头用小可爱的样子询问着，掌握了技术的高级模式当然要谦逊些。
“……”
迎客大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跟练过似的，一屋子绣叔同时别开了目光，他们心潮汹涌，刚会绣花的小娃娃都不绣的玩意儿让正经绣工绣？羞耻呀！他们今天被一个傻丫头上门打脸啦……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又碎了一地，鹿云怀疑耳朵里听到了咔嚓咔嚓地冰裂声，情形不对呀。
鹿云试着挨个跟绣叔们目光交接。人家有气节，脸憋得通红，全身绷着劲儿就是不要看她。
鹿云有些慌，这是被群体鄙视了吗？呜呜呜……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她要穿回去给它们差评！
小姐姐从卡机中缓过来，她清了清涩滞的嗓子，依旧轻轻柔柔地说道：“客人，您要订多少件?＂
“先订六十副，大码的二十，中码的四十。”鹿云答的有些迟疑，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能按样子出货吧？”
咔吱……似乎有针折了，鹿云低头瞥见在地上弹跳的针尖，一缩脖子，绣叔们就是不一样，好暴力啊！
一时间，她对他们更加不信任了。鹿云想，等跟小姐姐混熟了，她一定得说几句掏心话，绣叔顾多了影响风水……
迎客的大叔走过来打算说些什么，他眼神游移了好一会儿也没理出合适的措辞。
小姐姐用手示意他别动，自己笑着跟鹿云说道：“那客人想什么时候取货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但是我不确定您家……”鹿云情不自禁地向房间里瞄了瞄，张飞样的绣叔吹胡子了，李逵样的绣叔瞪眼了，太吓人了！小姐姐家不是要随时改装成黑店吧。
绣叔们伴着愤怒，分泌出大量荷尔蒙，满屋子飘散着危险的因子，似乎就等着一个微弱的火花，哄得一声集体炸上天。
他们现在确定了，这小妞就是搞事的！搞事的！指不定是张家，李家，西门家……又看他们姑娘的生意不顺眼，赤果果的登门羞辱了。
鹿云觉着胳膊上的立毛肌又耸了起来，野生动物的直觉又活了，她咬了咬牙，模仿出电影里黑市交易的气魄说道：“您家是否能在三天内出货？还有，您看我留多少订金合适？”
小姐姐悄悄松了口气，既然主动谈到钱，应该是个正经人。她笑着说：“那就留您三成。”然后朝鹿云比了个手势，报出了价。
鹿云略一计算就欢喜起来，好便宜呀！
听说按照程序，此刻应该要讨价还价一番的，于是鹿云皱了皱眉，好像在深思熟虑，她状似为难地问小姐姐：“不能再便宜些，您看我也就是个小本买卖人。”
“咱们都是实在人，我给您开的价在杨树坪已经是最低，再不好往下压了。”小姐姐果断地摇头。她想得明白，这单生意不成也没事，赶紧把奇怪的客人送走大家都省心。
流程走完，一文没少，鹿云也根本不在乎，她缓缓地点头，“那好，您给我开个凭据。”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掏钱了。
诶？不是找茬的？
绣叔们松了口气，卸下几分戒备。
小姐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迎客大叔去帐房开票据，一面跟鹿云说：“客人，明天下午您过来就可以取货了。”
这么有效率！鹿云乐得快要飞了起来。她在心里嘿嘿地笑着，一次又一次地夸自己拿货的眼光好。
后天她就可以开张做生意啦，怎么有种第一次得到工作的幸福感呢。
一屋子绣叔面面相觑，刚才他们是不是太失礼啦？小姑娘就是单纯的傻，不是单纯的坏？
没等叔叔们反省完，鹿云又说话了，她对定制品的还原度不放心呐：“那个，能不能先请一位绣工绣出一个成品让我瞧瞧……”
小姐姐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她就知道，不按理出牌的人从来就不是好对付的。
“姑娘，我来！”张飞叔对小姐姐说了一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站到鹿云对面时还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
鹿云后退了半步，知道你胸肌很好至于么？
想到刚才一支针在他手上丧了命，鹿云又退了半步，她有点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姐姐：“咱能换个人不……”她胆儿小呀。
小姐姐轻轻柔柔地笑；“客人，放心，这是咱家最好的绣工。”
“好吧……”鹿云妥协了，她鼓足勇气，凑上前讲解她认为很神秘的针法……
张飞叔的粗眉毛动了动，粗哑地“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绣架前取过针和线，挺了挺胸肌，做了个大侠一般的起手势。
鹿云惊呆了！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张飞叔变成无影手了啊喂！张飞叔走回来了啊喂！
“客人，你的鞋垫。”张飞叔挑动着粗眉毛，瓮声瓮气地说。
河马，憨态可掬的河马！
鹿云一兴奋就啥都不顾了，她把鞋垫和张飞叔的手一起攥住，眼神热辣辣地说：“大叔，你真是太厉害，太厉害了！”
张飞叔的脸红了，这回不是气的，是被夸的。小姑娘的夸奖最让人受用了，不过他留了心，坏丫头都会甜言蜜语，他才不轻易上当呢。
鹿云目光炯炯地扫过满屋里二十多个绣叔，如果他们也都是无影手大侠，她干嘛还等明天拿货呢，今天不就可以吗？
鹿云真诚地望着小姐姐：“不知您家今日的订单多不多……”
房间里气温又下降了，绣叔们重新拉开剑拔弩张的气势，唉……收收放放很累人的，唉……这坏丫头敢不敢直接决斗啊。
鹿云左右望了望，她感觉自己出门应该翻翻黄历，怎么遇上一群老是一惊一乍的人？绣叔们真是太奇怪了。
鹿云转向小姐姐说道：“那个，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时间宽裕，我可不可以今天就拿货。”
鹿云拿出最好看的笑容，在心里说：小姐姐快看！咱无敌真诚的小眼神，水汪汪地这样还不够吗？
小姐姐愣了一下，她家已经好几天没开工了。好不容易来条小黄鱼真是折腾，可鱼小也是肉啊！而且今天就能见着全款啦！
老天爷万福！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写着大吉大利呐！她假装思索了一下，看着鹿云恳切并且立马要掏全款的架势，她藏起满心怒放的花朵，面上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看到鹿云把钱递到迎客大叔的手里，绣叔们羞愧了。看来这小丫头是正经人，指不定是谁家心血来潮的小姐，脑袋一热，觉得做生意好玩就出来撒钱啦。
张飞叔于心有悔，弄折根针还吓着了人家小姑娘，尤其是脑子不好使的小姑娘，他忍不了良心的谴责，忒诚恳地问了一句：“您的花样子很独特，还要不要考虑再添些更有意思的样式？”
大叔的潜台词就是：这破玩意能卖吗？白花钱呀孩子！不心疼么？钱啊，不能乱糟踏呀！你还小，不懂啥叫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压力啊！锱铢必较不能大把乱撒啊！
张飞叔眼圈都要泛红了，虽然他也担心生意跑了，他们东家发不出钱，他家的娃就要挨饿，可他是有良心的大叔啊！
鹿云真心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地，天呐！他竟有这么激动吗？原来他们之前都在克制，现在终于抵挡不住穿越时空而来的前卫审美啦？
看来穿越小说没有骗她嘛！
小姐姐跟迎客大叔也松了口气，他们有些古怪地瞧着鹿云，搞不清这位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过不重要，有钱就是大爷嘛，大爷的审美最好啦。哪怕大爷要顶着裤衩出门，他们也能做出让大爷最满意的裤衩来。这是职业操守嗯。
晋升为受欢迎人士的鹿云，现在舒坦多了，她坐在迎客大叔搬来的凳子上，看满屋绣叔集体上演无影手。
真是太震撼太震撼啦！就是绣鞋垫这活儿有点暴殄天物唉，她想如果放到现代，给绣叔们开个网络直播，天呐！那得多火呀。
鹿云扭头望了眼窗外，从绣楼看大街的视野非常好，她这才觉得小姐姐家这位置是不是太偏僻了一些？这大半天的也没见客人上门。难道说，在这个世界上，绣叔们在她眼里近乎神技的本领不过是烂大街的水平，甚至还有可能失业？
鹿云不由得抖了抖，真是太凶残了。
小姐姐给鹿云递来一杯茶，也搬来个凳子坐到她身边，好像她们本来就是对好闺蜜一样。
鹿云不想喝，她饿了，要是再喝茶准会饿得挠墙，说不定一张嘴就把小姐姐给吃了。
鹿云有点小微词，亏得这位姐姐还是东家呐，过午都不放饭，难道为了不让她蹭饭就工人集体挨饿吗？小瞧人，哼！
小姐姐捧着茶盏，轻轻用盖子篦开茶叶，浅浅地嗅了一下。
鹿云瞥眼看去，跟鹿夫人那群伪闺蜜的动作好像呀。可优雅有什么用？优雅就不饿么？
小姐姐柔柔地对着鹿云一笑；“小妹妹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吧。”
额！被看出来了……鹿云脸上一红，算了，她本来就满身破绽，可是这么直接不好吧。
鹿云没开口，小姐姐拿着鹿云带来的鞋垫样子翻看着，然后说道；“你这样子很特别，是自己画的吗？”
鹿云呆住了，这样的对话很熟悉，她在小说里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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