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忆场景之中出来,林枫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迅速的打开冰箱,在里面胡乱的找些能够喝的饮料或酒水,无论类别,一律牛饮,死命灌下。接着便是整个身子瘫在地上,拼命的呕吐。
林枫刚刚回归现实的那一瞬间,有太多的复杂情绪,身体上各种不适的感受,以及神魂上那种极度的疲倦到恶心的感觉,让他简直欲罢不能。这一刻,他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团黏稠油炙热的岩浆在奔涌流淌,迫使的他拼命的想要找些冰水去喝。结果冰水喝下肚子,林枫刚刚感觉舒服一些,胃里又是一阵抽搐,他连去厕所的功夫都没来得及,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林枫能够如此反映,大部分原因来自天衍的那一次破解魔化场景所导致的后遗症。而剩下的一少部分原因,则来自于他的匆忙“跳境”以及各种各样自己身体上的原因。
因为林枫没有经历过琉璃境的炼体阶段,直接跳入魂魄境,结果导致身体与普通人相差不多,才会如此。否则,但凡是琉璃境有个三四楼的境界,就能自主的控制五脏六腑,虽然仍无法抑制神魂上的痛苦,但身体上的感受还是要好很多。
至少不会吐得这么惨。
林枫曾经宿醉过,但即使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几次酩酊大醉,也比不上这一次,浑身上下的晕头转向。他终于明白天衍为何不愿再次以神通法术强硬的破开记忆场景的魔化——仅仅一次就让他如此难受,多破几次,还不得欲仙欲死?
胃里的东西吐无可吐,林枫感觉自己好了一些。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将自己扔到沙发上,扯出一张纸巾,擦擦嘴。
长出一口气。
天衍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也不伸手帮忙。只不过有些厌恶林枫吐出来的那一大摊,便大手一挥,一切便消失不见。他看了看正缩在沙发里休息的林枫,知道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便开口道:“我很好奇,你究竟怎么想的。”
林枫歪过头来,看着天衍,有些不解。
“你八岁之前,跟父母共处的记忆,对你就那么重要?按理来说,你不曾记得你有过父母的事,那就不应该对他们有太多的感情。可你知道你刚刚在那片场景之中都做了什么?魂魄开悟,直接越过琉璃境,转而进入了魂魄境!况且,你知道你现在的执念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吗?几乎都能跟走火入魔的疯子相比肩了。”
林枫笑了笑,他不再看天衍,转而盯着天花板愣神。是啊,由于自己记忆的丧失,除了今天,自己明明都没有见过父母长得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的关爱是什么滋味,怎么就对他们,自己记忆之中的两个陌生人,这么执着?甚至是不惜赌上自己魂飞魄散的结局,也要接受天衍的条件?
林枫慢悠悠的道:“天哥,你体会过凡人的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直问的天衍一阵头大。因为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封印在大魔门魔经阁,度过的孤独又漫长的岁月,身上便顿时一阵激灵。只不过囚禁跟寄人篱下还是有所区别的,天衍看着林枫,摇了摇头,说了声没有。
林枫接着道:“龟哥给我脑中编织的记忆,让我在八岁那年,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因为工伤双亡,其余的事情经过十分模糊。那个时候我还小,没注意自己的这些变化,况且葬礼办的像模像样,赔偿金来的也没有任何卡绊。我身边的所有人,所有大人们,老人们都在千篇一律的跟我重复龟哥在我脑子里编织的这些东西:你父母死了,死在厂子里。其实,假如这个谎言说的再真实一点儿,我也许就一直信着,兴许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呢?”
“后来……我参加了他们的葬礼。我看着他们两个的遗照,觉得是那么的陌生。不是对他们的模样陌生,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隔阂。那几天,我半夜的时候给他们烧纸,跪在他们灵堂的时候,甚至是给他们下葬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流。
就像送走两个跟我不相干的陌生人。”
“而这也让我开始萌生了一些猜测。”
林枫面色平静的接着道:“再后来,那些大人们打起来了。为了争夺我的抚养权。”
“我家不是什么富贵家庭,却有一套在这种三线小城还算可以的一套房子,再加上从天而降的一百多万,还有一个呆呆傻傻,失了忆的八岁孩子,对于一些人来说,可算得上是个诱惑了。获胜的一方是我的一个叔叔,在争得了抚养权的当天就举家搬了进来。而现在的我也是从此开始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
“我的人生,从那年八岁开始。”
林枫说到这里,就沉默了起来。天衍也没在这个时候追问。天衍虽然没怎么见识过凡人的那一套“轮回道”,却不难理解,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小孩,被一家贪财的亲戚抚养长大,其中要受到多少委屈和冷落。
林枫开口,直接跳过了与那个叔叔一家相处的那段时光,直接道:“所以等我十八岁那年,我把房子卖了,搬到了这里。也算是跟他们家断绝了关系。”
“不过说来也奇怪,跟我叔叔一家相处这十年里头,记得最多的反而不是他们的种种作为,我记下的反而全都是对我父母的感觉。最开始,我对他们的感觉是怨恨,恨他们为什么离我而去,以至于让叔叔一家住进我家里——典型的小孩子式的任性。后来呢,是向往,希望他们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个骗局。直到最后,直到我把房子卖了的那天,我才忽然发觉一件事情。”
“我连他们长得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林枫看了眼窗台上空着的玻璃缸,原本龟哥的居室,有些出神的说道:“龟哥还是没能把我的记忆给彻底的清洗干净。我想我之所以一直执着于打游戏,通关了一个又一个的游戏所获得的不是成就感,而是失落的感觉,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心底,其实一直想要找回当年跟我爸一起玩游戏时的感觉吧……”
说道这里,林枫似乎想起了自己在记忆场景之中的种种情形。他理了理头绪,将这些碎片式的场景组合起来看,发觉这段故事其实非常简单——一个典型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由于自己的身体有了“灵基珠”,导致先天之气贯通全身,又因为相救古清蝉的小甲虫而泄露天机,从而招来一方势力“隐门”的觊觎,接着便给自己父母惹上了杀身之祸……林枫心里其实对整件事情依然留有疑问——比如“灵基珠”究竟是何物,为何出现在自己身上?而当初自己周身先天之气的事情泄露,是否跟古清蝉有关?“隐门”究竟是什么门派,为何自己在古掌教的修真入门书刊里,以及李英男的口中,都不曾听说过这个门派?种种想法如一团乱麻,在林枫的脑子里回荡,他喘着粗气,依旧面无表情,但手中的拳头却渐渐握紧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去他娘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枫的眼前,走马灯一般,一幕幕的场景在流转。
灯火辉煌,嬉笑怒骂,金玉其外,讨价还价……
最终,这些场景只化作了一个个名字。
张晓豆,古清蝉,郑南宇,王岩,散修同盟会,李英男,龟哥,天哥……
林枫转过头来,只问了天衍一个问题。
他说天哥,你说修真界里人,是不是善人恶人,都不喜欢跟人讲道理。
天衍瞅了他一眼,也只问了他一句话。
“你说呢?”
……
深夜,按理来说,此时此刻正是红男绿女们夜生活的开始。然而F市作为一个三线城市,经济发展本就不算太出色,再加上地理位置实在有些偏僻,所以“粉红港”看上去虽然灯火通明,却并不热闹。
养蛊堂,也就是古清蝉接见林枫的室内。
郑南宇面色苍白,一瘸一拐的走向站在修炼台上面的古清蝉。他原本的一身西装革履,如今破破烂烂,整个右臂的袖子甚至都没了,露出健硕的胳膊,几绺鲜红的血道顺着郑南宇的胳膊流下,流到指端,滴滴哒哒的淌落在地上,直惹得虫笼一阵躁动。
只不过这次虫子的躁动,相对于林枫的那次,可差得远了。
郑南宇来到台子前,作势要拜。
“不必了。”古清蝉依旧闭口不言,替她答话的还是那只振翅怪虫。
郑南宇抬头看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古清蝉,一脸的凝重。似乎是刚刚跟人动过手,郑南宇一身杀气未散,眉宇之间仍然有着凶相。他朝着古清蝉略一点头,开口便道:“是他们。”
“天蝉院要来了。”郑南宇拿出一物,轻轻的放在修炼台上。
那是一片淡黄色的东西,上面还长着几缕深黑的毛发。紧靠着毛发的下面,一个刺青的黑色“蝉”字,正印在当中。
这是一块头皮。在后脑勺刺青了“蝉”字的头皮。
古清蝉低头看了看,袖口一挥,一阵清风拂过。
将那块头皮翻了个个。血红的一面朝上,正对着古清蝉。
而在那血红的另一面,刺青“蝉”字的对应的地方,一个黑色“甲”字赫然出现。
“甲等探子。”古清蝉代言的怪虫阴恻恻的发出声响:“真是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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