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虽强,在空中跃动银芒,不停的想要抓住鲲的身子,可鲲的身子何其巨大,而且鳞片亦是厚重,几击之下,连鳞片都未掉落,反而一尾打在银龙身上,把银龙打得连跌出数步。
沈卫在那喘着气,这一篇逍遥游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可要不化出一个鲲来,如何打得过那银龙。
前酆帝的神色绝不好看,他坐镇这第六阵,本想给沈卫一点甜头,顺便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酆魔体,也不是他一家绝学,那酆魔书,酆帝自然看过几页。
可谁知这老师父还倒在了小师父跟前了……
那鲲突然一转头,张嘴就咬在了银龙的背脊之上,任那银龙如何扭动,也摆脱不掉。
眼看那银龙就要被咬死,无论如何,这都是由字体所组成,终不是实物肉身。
前酆帝,一看大惊,竟耍起了无奈,手指一扬。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蜇,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
他竟也写起了南华经,沈卫斜眼看他,也不理他。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可行己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无数字冲到空中去补足那条银龙,眼看银龙变硕,沈卫才一声冷笑:“输不起吗?是谁说要斗字斗兽的?”
“你……”
前酆帝气为之一泄,手指虽还在动,却写得慢了许久。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让我杀了他。”
龙婩看不下去了,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让他写。”
沈卫却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瞧不起这前酆帝的为人了。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
银龙的身体在快速的膨胀,要放任他写下去,那还得了?都要超过鲲了,沈卫怎么想的。
龙婩着急,可沈卫不急,她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写到此时,银龙身体大了两倍之多,那被咬伤的地方,也都恢复了。
只是鲲不松口,它再大,也被咬得死死的。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前酆帝看银龙的身体快要超过鲲了,不由大喜,纵声大笑。
“哈哈,看我杀了你这鲲!”
“是吗?你继续啊!”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
到得此时,银龙身躯终于完全超过鲲了,张牙舞爪极其凶悍。
但想要摆脱身上的鲲,似乎还力有未逮。于是前酆帝还在继续的写着。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师旷之枝策也,惠子之据梧也,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终身无成。若是而可谓成乎,虽我亦成也;若是而不可谓成乎,物与我无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
此段写完,那银龙竟大出鲲一截出来了,眼看鲲就无法再咬住鲲时,龙婩也急了:“道浓,你到底要如何?不如我出手,将这酆帝杀了?”
“不急,再等等。”
沈卫瞧着前酆帝那兴奋得涨红的脸庞,冷冷地说着。
“等到何时?”
“快了。”
前酆帝好像没听见他们的对话,手还在写,只是这时手指已经有点发抖了。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虽然,请尝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
“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
“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曰:“何也?”“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圆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
银龙已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无数京城百姓跑出来惊愕莫明的抬头看天。
沈卫盯着手已在不停发抖的前酆帝,冷笑一声:“怎么?觉得很累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
前酆帝一低头就瞧见了手指上的血迹,而他胸口也在不停的起伏。
“仓颉体消耗的是心力,你发疯似的狂写,哪怕你有四御之境,也无法撑得住,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快要吐血?”
“我……”
沈卫突地冲上前,握着黑鳞鞭就往他身上一刺。
空中轰地一声响,那银龙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也变幻了景象,入了第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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