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山在摇晃，河水在退。
山路好像从山上延伸了下去，等河床露出时，与河床连通为一片。
再回头看鲁班门的宫观，已全部消失不见。
“这算是破了？”
“如何不算？”
叶弑仰天大笑，那些闯阵者都喜极而泣，相拥而抱。
被困在公输山中的时间太长了，要不是沈卫，这还不知被困到什么时候。也许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虽然在山中时光无用，寿限永长，可那每日吃得没油盐的素饭，日子过得跟狗一样。
“多亏了你！”
老头走上前朝沈卫一揖到底，看他不以为意，眼睛瞧着远处，便知他在想什么。
“你要把九层阵法都破了才出去？”
“我进阵之前，曾听人说，因为这几座锁龙井都被打开，这才有仙人下凡在此井中布下阵法。为何你们会被困了数十年之久？”
老头一愕：“外面有锁龙井被打开了？”
六十年如一日，老头自然不知外面状况。
“不单打开了，便是连大清，也要完了。”
老头浑身一震，那些还在欢庆逃出生天的闯阵者们，也都听见了。
“什么，大清完了？”
“不是完了，是要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清怎会完蛋？你在胡说八道吧？”
“我们进来时，大清还好端端的……”
“好？”沈卫想笑，就是六十年前，那时咸丰帝才刚登基，可全国也出了大事，长毛洪秀全已带领太平军席卷湖湘两广，早就不安宁了。
“莫不是那长毛？”老头惊问道。
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桩事，称得上是大事，也只有这一桩事，才能说是能让大清完蛋。
“我告诉你们吧，长毛被剿灭了，可这一仗让大清元气大伤，闹得最凶时，长毛可是连南京都占了，还改名叫天京，建了一国，叫太平天国。”
叶弑摇着扇子走上来，这么一说，这些人都张大了嘴。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难不成比这老头还要来得早？”
老头苦笑：“这些人比我更早的有，更晚的也有，好些都是不理世事的命士，想要龙气而已。”
说得好听是不理世事，一心修炼，说得不好听那就是闭门造车。
命士与玄门关系极深，讲究的是周游四海学以致用，哪有关着门来的道理。
拿着罗盘在自家房前屋后的看？看得几个月还不都看明白了？那时还待在家里，那看什么？
就是住在镇上，或是城中，将整个镇子整座城市看完也用不了两年吧？
“那不是长毛，又是谁害的？”
“气数，天命，都到了尽头，谁害的已是无关紧要。”沈卫叹气道，“大清亡了，也不能让百姓流离失所，苦无所依。”
老头低着头像在消化这些消息，好半晌才问道：“那大清亡了，下一朝又是何来？”
“下一朝？”叶弑冷笑道，“我们来开锁龙井便是为了找到井中的真龙天子气，有了真龙天子气方可寻到真龙天子！下一朝才可早日到来！”
老头一震：“原来如此！”
“不然呢？”叶弑横他一眼，看向远方，“道浓，这条道通往何处？”
“公输山既破，你先把林操他们找来！”
“让完人去吧。”
萧完人有人马合一术，跑腿自是再合适不过。
其余的闯阵者都在不安的窃窃私语，像是这些消息让他们很难受。
说来也是，当初大明要亡时，忠臣烈士不少，那叛国之人也不少。
而大清入关，杀了不少汉人，搞得天下不得安宁。可真等到大清要亡了，那些哭喊着要保大清的人也一定不会少。
想着外面革命党人已遍布大江南北，还组了新军，叶弑就笑了起来。
看来这要灭了大清的，一定就是这些人了。
“那倒未必，朝中袁大人所领新军战斗力远强于革命党人。”
沈卫看向说话的闯阵者，这人好年轻，比他好像还小一两岁。
可光是看也看不出来这人的年纪，那老头才三十呢。
“你是这两年才进阵的？”
“十个月前进的，”那年轻的闯阵者说，“有袁大人在，哪会容得那些革命党人胡来！”
袁大人，袁大人，沈卫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还在京城见过一两面。
“你是说袁世凯吧？京城中曾有过一首谒语，叫做‘明清二朝，来去两袁’，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那闯阵者摇头，一脸茫然。
他本就不是京城人，哪知道京城的谒语。
“明季之时，大清要入关，曾有一位袁崇焕袁督师驻守于山海关，号称五年能灭清。最后被用反间计，让崇祯杀了。当时京城百姓无不以啖其肉为快。虽说袁崇焕五年灭清，大夸海口，但其为明之最后长城，却是可当的。他一死，随之李自成入京城，崇祯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随后吴三桂开山海关，引大清入关，到得此时大势已去。”
沈卫说起这些来，信手拈来，这都是沈青衣在他年幼时，随口谈起的。
“袁世凯呢，怕就应了那谒语，来去两袁，呵呵，意指来的时候，靠的是袁崇焕，去的时候呢，靠的是袁世凯……”
那年轻的闯阵者一惊：“你怎么能这么说袁大人，他为国为民……”
“为国为民？我看未必，为自己还是多一些，”沈卫想着袁世凯的为人，摇头说，“我与他曾同朝为官，近距离观察，他本事是有的，可奸诈亦有。”
“奸诈？”
“说狡诈好一些吧，”沈卫想到七君子也曾与袁世凯交好，可事后却不大理想，此人擅权术，而狡猾非常，“如今天下革命党人如风吹草长，哪还能守得住，便以新军挡之。又能如此？袁世凯也不是曾国藩，曾国藩想做忠臣，他却未必。”
老头突然问道：“曾国藩可是湖南人？”
“你倒知道他？”
“他又做了什么？”
“长毛被剿灭多赖其所为，他与胡林翼左宗棠李鸿章被称为曾胡左李，赢了长毛后，操持朝廷数年，连太后都多倚仗之……”
老头神色一讶，却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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