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横被沈卫揪着领子,吓得魂不守舍的。这一直都看起来很和蔼的沈大人,发怒时,差不多像一头猛兽,随时都能把人吃了。
“你是张冲岳的管家,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了萧六音了?”
“萧,萧六音是谁?”
“我在问你话!”
张横都快哭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老爷成了另一个人。
这可是张家的山房,这叫怎么一回事。
“道浓,我看事情未必跟他有关系,张家也传了好几代人了,萧家也是老家族,张冲岳不会是萧六音。”
叶弑倒是好镇定,也不跟萧完人他们去追人,就在那坐着,磕着瓜子。
“你的意思是李代桃僵?这张冲岳不是原来的张冲岳?”
“八九不离十。”
叶弑看沈卫难得的火大,也笑了:“要不你找找看能找到张冲岳的尸体吗?”
沈卫手一抬,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香。
要找死人,就要用这‘鬼火香’。
人凡是死了,心头一点明火,也就是俗称的阳气所凝聚的火,就会化成阴火。
阴火点路照鬼魂,一点火香敬鬼神。
凡是在坟头上看到的火都是阴火,而没有阴火的坟头,就是死的人已经转世投胎了。
而靠这‘鬼火香’,就能寻找到这附近还未投胎的阴火。
可要是张冲岳已经投胎,这一招就不灵验了。
不过,要是他被六音所杀,必然是冤死,冤死者多成厉鬼,没闹事就算是奇迹了,更不论投胎。
哪有机会去投胎,只怕还在这虎丘山上游荡。
拿出‘鬼火香’,沈卫又问张横要来张冲岳身前所用之物。
“这,一个月前,老爷将他平常所用的物品都换成新的了,连桌椅都换了。”
“你看,这还不是李代桃僵,只是那六音长得跟张冲岳应该不一样吧?”
沈卫是在想这点,可一想,那道宗的纪蝶不曾在老佛爷身旁隐藏,后还暗杀了老佛爷,假扮的还是老佛爷身旁的宫女。她还派出过手下去扮成敏王大福晋,这都毫无破绽。
想必六音也有一样的神通手法,这才做得天衣无缝。
“若是这样说,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没了张冲岳的旧物,又怎样用这‘鬼火香’?”
“好办,找张峰回。”
沈卫来到阁楼,张峰回一脸木讷的坐在一楼的椅子上,朝着外面发呆。
这脑子估计是一时好不了了,救回一条命就是万幸。
“看他这模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叶弑叹息道,能从变化飞僵的过程中救回一条命,也算给张家留下了一点血脉。
“他也算是张冲岳的旧物,用他的血,‘鬼火香’也有用。”
用旧物的感应还不够,张峰回是张冲岳独子,血脉相连,就跟那六壬神课金精法一样。只是‘鬼火香’寻的是死人,不是活人。
一抓住张峰回的手,他霍地抬头,盯着沈卫:“那不是我父亲,你终于发现了?”
“你是在装傻?”
“哼,我若是不装,他早就杀了我了。”
张峰回突然起身,眼神锐利如剑,几步走到门口,朝远处看了两眼,回身说:“家父在数月前曾接待过你们要找的人,后来深夜密谈时,家父死于他手中,尸体被移到后山竹林。我几近探查,也未找到地方。想是埋葬之地极其隐秘。”
沈卫将‘鬼火香’收起,这张峰回既然知道前因后果,也没必要去找张冲岳了。
“你将‘鬼火香’拿出来,你想知道原因,去将我父亡魂寻至,将他超渡,并将他骸骨收敛,我便说给你听。”
“也好。”
沈卫念他一片孝心,抓住他手腕,将血滴于‘鬼火香’上。
才又拿出洋火,将香点燃。
就看香头冒烟,烟雾极浓,全然不像一根细香能冒出来的。烟的走向,也跟风势不同,沈卫和叶弑带着林操就朝后山走去。
“这后山近一月来,倒听人说起过闹鬼,可这少爷的事弄得我们人心不安,谁也没空闲去管。”
张横说着一声苦笑,哪知道这服侍了这么多年的老爷,会突地就死了,还被人移花接木,调了个包。
但想这一个多月,张冲岳多半都在外间,说是帮张峰回寻医,可想必也是为了少跟山房中的人接触,这样也好隐藏身份。
“这事倒怪不得你,你也休要自责。”
沈卫安慰一句,就听到前方竹林中一声惨叫,一个男子全身是血的跑出来,林操几步冲上前,将他抱住。
“鬼,有鬼!好可怕的鬼!他要杀我!我……”
林操看男子脖颈上有伤,似乎是被人用利器抓开,已然活不了了。
他正想问沈卫如何办好?就看前方跳出来一个青袍鬼魂,手中指甲竟有一米多长,指尖还都是血。
“这张冲岳不单成了厉鬼,还是最可怖的‘长甲鬼’,这下可不妙了。”
叶弑说着,就看沈卫拿出摄魂铃,便说:“道浓,那张峰回可说是要超渡,不是让你把他爹打得魂飞魄散!”
沈卫没好气道:“你来超渡试试,这‘长甲鬼’,力能与神相类,手中指甲号称神兵利器,你要不请个神,上去跟他一搏?”
叶弑急忙摆手:“当我没说,你这不是要害我吗?快把耳朵都堵上吧。”
沈卫手一抬,没想张冲岳来势极快,他还来不及摇动摄魂铃,人也到了身前。
指甲也随之而至,如长剑一般的劈向沈卫等人。
沈卫急扭身子,想要转头躲避。
眼看是躲不了了,这指甲不单锋利还有尸毒,一碰上可不好解。
好在林操反应极快,一抽长刀就挡了一下,可他也吓了一跳。
不单一交手,全身一震,力量远远不够看的,连刀都被磕出个口子。
可也幸亏这一挡,沈卫跑了几步,躲过去后,就用力一摇摄魂铃。
张冲岳的身体开始不停的发抖,更在慢慢的变淡,光是这被摄走的速度都远远比一般的鬼魂要慢许多。
“乖乖隆地冬,这可吓死我了,我这都准备把二郎真君给请下来了。”
叶弑擦着额头上的汗,他是真吓得不轻,就站在沈卫身边,那指甲一划拉下来,估计连沈卫带他都要死翘翘。
沈卫将摄魂铃收回,张冲岳所化的‘长甲鬼’也消失了。
虽然差点被杀,可好歹算是完事了。再在这竹林中找到张冲岳的骸骨,这一看,也让沈卫直摇头。
六音杀了张冲岳便是了,还将他的尸骨给切成了数截,再用一个大包袱包着扔在了这里的一处垃圾堆中。
没被野狗什么的畜生给吃掉,骨头弄散,都算幸运了。
只是尸肉都不见了,想来六音也用了一些手段,不然一个月,还不至于肉都腐烂掉。
张横抱着骨头,哇地大哭,眼泪不停的落下。
到底是奉侍了一辈子的主人,这哭起来还是格外伤心。
沈卫让他不要再哭了,先回山房再说。
张峰回见到尸骨,也是哭得泣不成声:“父亲大人,我不听你劝说,被那妖女所害,好在我如今捡回一条命,定要重振张家!”
“张家就你一人,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且告诉我六音为何要假扮成你父亲?”
张峰回擦了把眼泪,才喘着气说:“那混账王八蛋,为的是我家中的鬼器。”
“嗯?”
沈卫不解,张家虽是世代做鬼器买卖,可那鬼器外间也有,像是那金纸银元宝,都不是罕见之物。
这六音可是道宗三圣之一,他想要什么鬼器找不到的?还需要如此麻烦?
“那说是鬼器,却是一盒粘剂,是家父在山下发现的。”
“粘剂?类似米糊?”
“是也不是,效用差不多,可用来粘成的鬼器,效用高达数百倍。例如,烧的那纸船,若是有米糊粘上,也不过是能供奉一二人的亡魂。可用那粘剂的话,可是一次法事,烧一艘纸船,就能供奉数千亡魂!”
沈卫一怔,这粘剂看来不是粘剂,而是一种效用达到数百倍的供品。
“在何处发现的?”
“就在山下河道里,好像听人说,是以前一位真人留下的。”
沈卫心头一亮:“那真人姓什么?”
“姓赵……不对,好像是姓邵!”
“邵清浦?”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找到时,粘剂是放在一个盒子里,大约有一斤重,是存在一个瓷盒中,有些像是装印泥的瓷盒。后来家父将它放在了城中的钱庄里,只有他亲自去取,才能拿得到。”
叶弑低声说:“道浓,这难道是那邵清浦留下来修补镇脉石所用的?”
“多半错不了,难怪那六音要假冒张冲岳了。”
“哼,六音拿走了萧完人收集的镇脉石碎片,又拿到了粘剂,这下他能复原一大半的镇脉石了。”
沈卫不知六音为何要复原镇脉石,跟夜叉明王是不是同样的目的,但他心里总感到不对劲。
“先去看看完人追没追到六音,一定要将他抓住,才能问出缘由。”
“然也。”
沈卫看张峰回气色虽还颓靡,可精神却好多了,这一直装病,终于到了扳回局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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