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自是陈设精致，到了洪天铎这般地位，各种黄花梨紫檀都用上了。那太师椅、八仙桌，连那花架子，都是小叶紫檀做的。除这两样，其中一扇屏风，那上面的画竟还是八大山人的真迹，而那屏风的木架，更是用的阴沉木金丝楠。
这般华贵富豪，让叶弑都微微吃惊。
洪天铎一笑道：“我自小就爱这些木料，长大后，就找机会换了，这副八大山人的真迹，倒是比这些还值钱啊。”
“洪老板客气了，这些都是老料子，香气四溢，坐在这里，比在外面可舒服多了。”
沈卫说话得体，洪天铎也就让仆人上茶。
茶也是好茶，是闽地上等的铁观音，产自武夷山。
至于那装茶的茶碗，竟也都是前朝的瓷碗，是从官窑里烧出来的。
“二位来自东北，不知是何地来的？”
“我兄弟二人都来自盛京，家中原是做布料生意的，前几十年，家中又靠投资铁路赚了一笔大钱。现在嘛，家里想要做些别的买卖，便差我二人前来中原鲁地，到处瞧瞧。”
沈卫拿起那一盒子的东阿阿胶说：“到得县城里，听那惠仁堂的说起东阿阿胶的奇效，便买了一些。这才想到，从冀豫鲁闯关东到东北的人也不少。现在驴肉火烧卖得正好，偏是要往关内进货，便想要做这买卖，供应给那东北四地的商家。”
洪天铎眯起眼，心想那东北卖驴肉火烧的能有多少？这小子说话不净不实，看来这买驴的事，也信不得。
“洪老板看上去是信不过我兄弟二人？”
叶弑摇着扇子，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这些钱权当是订金，洪老板看看如何？”
洪天铎一看银票上的数字，眼皮子就跳了下。
三千两？
这还是订金？
这两个小子，不是家里是巨富，脑子有些毛病，那就是真是异想天开，要卖驴肉给那些商家？
可不管怎样，这驴只要卖出去了，他们怎样处置，那是他们的事。
现在锐武号的账收不回来，这些驴每天都要吃不下饲料，这钱可能解了燃眉之急。
“怎么？洪老板嫌少？”
“这样吧，二位小兄弟，你们先住下，容我考虑考虑。”
洪天铎将银票推了回去，还没定下来，这钱也不能拿。
“拿着吧，买卖总是要做的。”
叶弑很豪爽的说，洪天铎犹豫了下，才拿起银票：“二位先休息吧。”
但拿人手短，这一拿，气势就下去了。
洪天铎哪不知道，可银票放在眼前，不拿，这更是浑身不自在。
那管事又叫来田壮王波带沈卫去客房休息。
说是客房就是隔了二三十米远的一处小四合院，这地方倒是干净，但看得出来，平时很少有人来住。
“田兄，驴场里，除了这里，没别的地方了？”
田壮还以为沈卫嫌简陋，就说：“还有一处地方，但住了人，二位在这里将就下吧。等买卖谈好了，我带二位去济南府的万花楼快活。”
田壮和王波出去了，他们临时住在隔壁的院子里，说是保护二人。
“那地方定是背嵬所住之处，不知那天妖在不在，若还在他身旁，你我二人也不好动手。”
叶弑这突如其来的谨慎，让沈卫都笑了：“你多虑了，我想那天妖定然不在。”
“怎么说？”
“要是天妖还在，你我二人进到驴场，怕他就知晓了，现在早带着背嵬，要不是远遁，要不就找上门来了。”
叶弑想想是这个理，那就好办了，背嵬内伤外伤都还没好，沈卫单挑他都有胜算，再加上他，那岂几是三个指头抓田螺，十拿九稳的事？
“先睡，晚上你我去找找那处地方。”
“刚要问那田壮就好了。”
“那田壮看着粗鲁，实在是个精细人，你问他，不如去问那王波。”
叶弑一想也是，王波虽然看着精明，可年纪很轻，这年轻就容易相信人，换言之，就是容易被骗。
再以他的老道，几句话套出那背嵬的住处，还不是简单的事？
“那洪天铎没留我们吃饭，也甚是小气。”
叶弑又想起这茬来了，沈卫正想开口，院门就开了，王波拿着食盒过来。
“二位老板，这是老爷给安排的，叫做驴肉宴。”
食盒一打开，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里面既有驴肠驴杂，这都是炒的，还有驴鞭。也有卤驴肉，驴蹄筋。
这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这驴场，驴肉吃起来，自是不费事。
难得的是这手艺，一问方知，这厨子也跟了洪家两代人，原是那泉城济南府的名厨，后来惹了官司，无奈之下躲到这里。
这一躲就是四十年，也就习惯了，娶了这驴场里的女子，生儿育女，也落得个舒服。
“好喝！”
叶弑像个饿死鬼投胎，先喝了一大碗的驴骨汤，就抱着碗驴鞭不放手。
“这鞭这一类的啊，大补啊，男人吃了倍加有力气。小王，你可知道这吃驴鞭后的效果。”
王波满脸通红，显然跟沈卫一样，是个童子身。
“我哪知道……”
“那要不等买卖谈完了，我带你去济南府试试？”
王波怦然心动，却还很扭捏。
沈卫就拿起块驴肉吃了两口，笑问道：“那另一间院子住着的人，也是谈买卖的？”
王波猝不及防，下意识就说：“好像是老爷的朋友，过来这里养病的，说是驴场这边清静。”
清静个鬼啊，成天听驴叫，还清静？
“那就好，就不知是什么病？我这里有祖传的丹药，就带在身上。既是洪老板的朋友，那便也是我二人的朋友。我们过去瞧瞧，赠药给他，也算是结个善缘。”
王波想都没想，就说：“就是靠近北边的那个独院，快到那围栏边了，前面就是一条溪。”
“吃，等吃饱了，再去看看。”
叶弑给王波夹了片驴鞭，王波吃也不是，不吃敢不吃，硬着头皮吃下去，觉得全身都在烧。
沈卫呵呵地笑，眼睛朝北边看去。
背嵬就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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