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英寨的人，走的走，留的留。

　　遭逢剧变，分别是必然的，其实从祝云山出事开始，许多人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毕竟宁浪也好穆青青也罢，在大家的心中这俩人都达不到祝云山的高度。

　　所以，散了也就散了，最起码宁浪对大家的安排，让人都没有话说。

　　大家自己选择今后各自的路，宁浪只是负责给他们送上祝福，还有很实际的让他们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

　　穆青青与涂青牛等人，都随着沈阔到军营中，暂时先安排一下，这个时候宁浪便与江宇杰单独和施舒铧待在一起。

　　因为施舒铧有话要说，而他要说的话，却是一个颇为机密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中心点，就是两个字：空额！

　　当时施舒铧在众人面前要求宁浪做主，宁浪便感觉到事情有些突兀。

　　因为从朝廷的编制上面来讲，宁浪并不是施舒铧的上官，皇上也没有让他来掌管青县这支军队。

　　然而，施舒铧却还是找上了宁浪，当众人被屏退之后，施舒铧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宁大人务必要为我等做主，否则这青县的六千将士，将会是将不成将，兵不成兵！”

　　宁浪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施舒铧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一言难尽，或许宁大人不信，但末将只想说一句：目前青县等级在册送呈兵部的士兵数量，依旧是在八千到九千之间。具体的数字末将并不知道是多少，但绝对不会低于八千！”

　　江宇杰一愣，随后说道：“两千士兵的空额，按照你们的俸禄来量，最终能有多少？”

　　“各种杂项包括士兵的抚恤一共下来，至少超过五万两！”施舒铧看着宁浪说道：“这还单单只是我们一个青县，除此以外我们的军饷也多有折扣，军粮更是不知道从何处买来的陈米，吃着都有糟味。长期这样下来，士兵们越发地心冷，许多士兵都被逼得跟土匪没什么区别！”

　　宁浪闻言眉头一皱，他不由得想起在青县城内之时见到的画面。

　　那些百姓，就算是见到他们穿着麒麟卫的锦袍，也还是将他们当成了土匪。

　　看来在这个地方，官兵与土匪，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概念。

　　那么，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宁浪脸色有些难看地盯着施舒铧问道：“六千士兵，莫非你们都与土匪无异么？朝廷是肯定不会不给你们发饷的，至于军粮据我所知也一直都是购买粮商手中最新的大米，到了你们这儿却出现这么多问题，这中间的原因你又想过没有？”

　　施舒铧连忙跪了下来，答道：“纵兵为匪，自然是末将监管不力。可是朝廷发下来的粮饷，各级官员层层剥削甚至是以次充好，这也确实让将士们寒心呀！”

　　宁浪看向江宇杰问道：“你可知道，这青县的兵马，隶属于哪一部，哪一司？”

　　江宇杰摇摇头，不过他猜想道：“青县并不属于京畿九卫，应该是和山东之乱并未开始的时候一样，都隶属于是济南府的管辖。到后来山东打乱，济南府沦为孤城，政令不通，所以这里的军队应该也成了一支孤军。”

　　施舒铧点点头，说道：“江佥事所言不错，只是后来朝廷将我等划分为兵部直接管辖了。”

　　宁浪又问江宇杰：“你在京城，也应该知道各方错综复杂的势力范围，这兵部……”

　　江宇杰一愣，然后看了看施舒铧，这才佯装淡定地答了两个字：“太子！”

　　宁浪明白江宇杰的意思，他是看到施舒铧在这里，所以不方便透露更多的讯息。宁浪也才反应过来，然后对施舒铧笑着说道：“你也听到了，太子的人领着兵部，你们属于兵部直接管辖。而太子将来又是天下之主，所以他克扣你们的粮饷也好，贪吃你们的空额也罢，这都只能说是监守自盗，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其实宁浪并不是没有办法，相反这贪吃空额的罪名一旦能够查实，反而能作为证据。将来宁浪若是要帮助周禀烈扳倒太子，这项证据说不定也能发挥作用。

　　但是这种事情属于机密，自然不能让施舒铧知道。

　　施舒铧显然是条汉子，他拍了拍胸脯，对宁浪说道：“末将愿意拿出造册登记士兵，以及这些年来粮饷交付的一些证据来，只求宁大人给一条上告之路，要不然……只怕这青县数千士兵，终究会反的！”

　　“你这是要挟？”

　　宁浪一愣，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施将军，你知不知道单单凭刚才那段话，便能值你一个谋逆之罪？”

　　“那便谋逆了！”施舒铧答道：“这个鸟将军，谁稀罕谁当去！”

　　到了这里，江宇杰朝宁浪使了个眼色。

　　宁浪马上会意，佯装愤怒地站起身来，指着施舒铧对江宇杰说道：“这人就是个鸟人，我是懒得和他说了，你留下来告诉他，万不可有对朝廷反叛之心，否则是什么后果，哼！”

　　等宁浪离开了，江宇杰却对着施舒铧笑了起来。

　　施舒铧的反应，就是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笑着给施舒铧斟了一杯酒，江宇杰伸手道：“施将军，请！”

　　喝酒？

　　这个时候，喝什么酒呀？

　　施舒铧只知道他刚刚才气走了宁浪这位大人，宁浪留下的这个江佥事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莫非这杯酒里面有什么文章？

　　这是真的惩罚，还是故意试试某家的胆量呢？

　　施舒铧愣了愣，随后一咬牙，将那杯酒一口给闷了，然后对江宇杰说道：“江佥事，反正末将的真心话都已经告诉宁大人听了，宁大人他是什么意思，江佥事你只管说出来，俺全部接着就是！”

　　江宇杰笑了，他顿时觉得这个施将军有些可爱。

　　宁浪生气了？

　　当然没有，施舒铧确实口口声声用造反来危险，但宁浪又不是那种皇权至上的老夫子，又怎么会连施舒铧这是气话都分不出来？

　　宁浪离开，留下江宇杰，那是因为有些话宁浪他不方便，亲自去和施舒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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