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村,已是深秋。
落寂的小院,因为阿川的离开,更加的沉寂。
常见的打铁声也少了很多,读书声更是半点没有,倒是唉声叹气多了些。
说书的郭怀躺在藤椅之上,左手勾着酒杯,摇摇晃晃。
酒倒是半分都没有洒在地上,倒是秋风更多愁些。
打铁的秦风看了这个一起生活几十年的老对头,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娘的,怎么越看越不顺眼。”
说书的郭怀哈哈一笑,这个秦风现在打个喷嚏,老子都知道这老小子要放什么屁。
当然对面这老小子自然也知道自己每天想着些什么。
真他娘的无趣,天天面对个五大三粗的臭老爷们,真是可惜了这一肚子的风花雪月,诗词书画。
多少秋意,不过美人眉角的惊鸿。
只是抬头一看,只有这么个铁憨憨秦风,真是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
打铁的秦风看着在藤椅上,假装捶胸顿足的说书的郭怀,冷哼一声,“说书的,你他娘的要是发情了,就去村口站着,不一定哪家老娘们还能看上你。别他娘在这恶心人!”
说书的郭怀猛地坐了起来,生气倒是其次的,有是有,不过不多,更多的是好奇,这个铁憨憨秦风,什么时候也会开口这么说话了,一说还这么一大堆。
要知道,这铁憨憨秦风以前说话不超过三句,一句不超过十个字。
他娘的,这么一会把一个月的都快说完了。
难道说是自己耳濡目染的好?
也不对啊,自己染了这铁憨憨几十年都没动静,这阿川一走半年多,这么快这铁憨憨就开口了?
打铁的秦风已经做好,这个说书的郭怀要跟一群苍蝇似的聒噪半天的打算,只是这说书的似乎也有些发愣,难道是终于知道了,君子慎言?
他娘的,这说书的郭怀算个鸟的君子!
说书的郭怀忽而笑了笑,因为那铁憨憨秦风手里还握着铁锤。
俗话说的好,这说书的不跟打铁的斗,就他娘的鸡同鸭讲。
可是气势上还是不能示弱,说书的郭怀朝后一仰,自认潇洒地将酒杯靠在嘴边喝了一口,“好不好,总好过你个铁憨憨只能看着那幅画,真的当那是你媳妇了,真以为能看出朵花来不成。怎么说说书的年轻时候,可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别说什么半老徐娘,就是那待嫁闺中的少女也多有日思夜想啊。。”
打铁的秦风狠狠地将手中的大锤敲在了正在锻炼的剑胚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呸”一声,吐出一口浊气,秦风决定不再跟这个死不要脸的说书的郭怀说话了。
都说别人的脸皮厚,他娘的还是你们读书人的脸皮厚。
说书的郭怀偷偷瞄了一眼偃旗息鼓的铁憨憨秦风,心中暗笑一声,你这铁憨憨,这样的面皮,估计从来没在市井混过吧。
都说这圣贤书的道理太高,离人太远。
若是真的远,怎么会有这样的学问。
当然,这样的面皮可不仅仅是市井磨出来的,当初在那十万大山,他娘的那群张口她妈的,闭嘴他娘的草莽大汉怎么样?
到最后不还是没自己这张嘴厉害!
所以说啊,这得要天赋。
只是这铁憨憨秦风说话太少,自己都有些生疏了。
不过,这铁憨憨秦风这样的面皮,怎么可能会有姑娘喜欢你?
转眼一想,说书的郭怀不禁笑了起来,也许那半老徐娘就喜欢秦风这样壮实的铁憨憨。
眼泪跟着酒水不禁都笑得流了出来。
打铁的秦风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看说书的郭怀丢人的模样,自己当初真应该一锤将这不要脸的嘴打个稀烂,真是隔应人。
说书的郭怀似乎觉得这么浪费酒水不好,笑着说道,“怎么听到阿川那小子开始用剑了,想当个什么剑客,公子的,就这么火急火燎地给阿川那小子铸剑啊?”
打铁的秦风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他娘的,老子给阿川那小子铸柄剑怎么了?还用的着跟你个死说书的报告不成?
说书的郭怀笑咪眯地说道,“我就是个小小的说书的,不敢乱问,这不是做为阿川的师傅,看你天天忙着打铁,就问一问,万一是咱们多情呢?”
“不过,我可是听说阿川那小子现在用的剑,是从那天外飞石中取出的一剑,别的不敢多想,要是阿川那小子敢嫌弃,我说书的怎么也能喷他一碗口水不成!”
说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打铁的秦风是一个字都没信,要是说看笑话,这说书的可是比谁都要勤快,落井下石的事情可是没少干。
秦风哼了一声,“那天外飞石中的剑,能跟我秦风手中的这把剑相比?”
“阿川那个小兔崽子要用剑也只能用老子亲手打出来的,真他娘的反了他了!”
郭淮哈哈大笑,如饮一壶美酒!
远在披云山孤峰之上的阿川没来由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四周。
那座自己搭的小屋子已经有了七分雏形,其实本来可以更快的。
可是旁边有个没事干来回走来走去,挑三拣四的老和尚了凡,一切就都慢了下来,时不时阿川还要陪着这老和尚“采风”。
了凡和尚忽然招呼阿川道,“小子,又到了采风的时候了?别说你小子不行啊?”
阿川哼了一声,“就老和尚你那点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不是小爷我看不起你,就算小爷到了你这个岁数也不会那样。”
话虽这么说,阿川还是跟着了凡老和尚朝一座一半在山上,一般悬在半空的巨石走去。
两人站定,阿川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老和尚了凡。
老和尚了凡白了阿川一眼,“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山风呼啸,二人衣衫如鼓。
两道水柱朝山外飞去,一高一低,一近一远。
了凡老和尚拉着阿川一起的,美名其曰采风。
无聊的一老一少也就比点这个了。
这一回是阿川赢了。
阿川哈哈一笑,“这回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上次是喝水喝的少,让着你的。”
了凡老和尚也不介意,笑着一扭身子,“三比一嘛。。”
未等了凡老和尚说完,阿川猛地朝后一跳,“你某大爷的,尿老子脚上了。”
了凡老和尚,一脸“歉意”,“哎呀,不好意思,这世上能跟老和尚旗鼓相当的人可是不多,你小子算上一个。可得好好珍惜啊!”
阿川赶忙穿好,“珍惜你大爷啊,以后这种无聊的事没我!”
了凡老和尚哈哈一笑,前几次都是在阿川喝水少,或者刚刚入厕以后,虽然有些胜之不武,可是这小子可是比自己年轻这么多,自己年轻的时候,那可是迎风一丈呀。
“开个玩笑,该比还是要比的,大不了,下次你站在这里,我站那边。”
阿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继续去干活了,没空陪着这老和尚了凡玩了。
了凡老和尚伸手抓住阿川的胳膊。
阿川用手一拍,“你某大爷的,还有尿。”
了凡和尚笑了笑,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这不是木得办法嘛,佛祖也不同意啊。”
阿川有些无语,“他娘的,佛祖同意不同意跟咱们有关系吗?”
忽而,阿川想起一件事情来,“老和尚啊,昨天你念的那首正趣果上果可是梁王刘方写的?”
了凡和尚点了点头,“自然是梁王刘方写的,不过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知道这首诗的人可不多,你怎么知道的?”
阿川一拍了凡老和尚的肩膀,差点给老和尚拍地上,“这么说,老和尚你跟这梁王刘方很熟?”
了凡老和尚有些疑惑,“还算熟。”
阿川拍了拍了凡老和尚,“这样,咱们都这么熟了,跟我说说梁王刘方在哪?我见他有事。”
了凡老和尚推开阿川的手,“去不得,也见不得。”
阿川哼了一声,“又是这套说辞,有什么见不得的?”
了凡老和尚低头,阿弥陀佛了一声,“小子,我问你个事情?”
阿川一笑,“是不是说了,就告诉我梁王刘方在哪?”
了凡老和尚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朝自己的地方走去。
阿川挠了挠头,“行行行,你说吧,我听听看。”
了凡老和尚想了想淡淡地说道,“你知道的,人活在世上,便要吃饭,佛祖说渡人向善,有个人以前做过很多事情,虽不是很好也不是特别的坏。”
“有一天如同佛祖显灵一般,这个人信奉了佛教,造了很多寺庙,跟着很多大师学了很多佛学,自己也亲自以佛门弟子行事。”
“刚开始他很开心,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直到几十年,他当初觉得自己这么做世上会更好。”
阿川笑了笑,“是不是发现并没有变得更好?”
了凡和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反而多了很多吃白食的和尚,倒是如同这世间的蛀虫一般。”
“你说是佛法错了,还是这个人的做法错了?”
阿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老和尚,你要说的这个人是你,我会告诉你我师傅说过的一个道理,这世上也么样,都得等时间,教化之功也不是一天一年,甚至几十年的,也许我们凡夫俗子看到的跟那佛祖看到的不一样。也许世道好点了也说不定。少想点,会开心些。”
了凡和尚摇了摇头,“杀一人救千人,或者说杀千人救一人,如果让你选,你选哪个?”
不等阿川说话,了凡和尚盯着阿川的眼睛,
“杀一世之人,可救万世之人,你做不做?!”
山风吹过,了凡老和尚已经离开,阿川望向远方,思绪万千。
当时阿川对了凡和尚说,他自己要再想想,因为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
杀,还是不杀?
这个问题,在十里村的时候,阿川便这般问过自己。
喜欢龙钩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龙钩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