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覆盖整个安照州的大雪,断断续续下了整整半个多月,也没有见一丝要停的意思。
整个天台山远远看去俱是一片白色,偶尔会有一两点不同的灰色房屋的角夹杂其中,当阿川再次站在浮屠塔前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片悬崖之上,山风依旧凄紧,不知是什么缘故,这整整五层的浮屠塔上并没有一片雪花,也许是山风大,也许有别的原因。不过阿川心中知道,这怪异的现象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山风大,更重要的是这诡异的浮屠塔。
现在看来,这浮屠塔仍是那旧旧的感觉,灰白色的塔身,给人一种破旧的感觉,可是偏偏又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上面。
身后传来了踏雪的声音,一对脚印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阿川没有扭头便知道来的是怪老头陈青衣,因为这样的雪天也只有怪老头陈青衣会这么有‘雅兴’来找自己。
怪老头陈青衣在离阿川半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山风夹杂着雪花朝二人身上扑来,似乎是因为山风大,这里的雪似乎也要更大一些。
咕噜一声,喝了口酒,怪老头陈青衣面色平静,淡淡地说道,“这里的雪要比寺里的小一些。”
阿川点了点头,走到这浮屠塔前,阿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心中有些感觉,需要出来走走,从那天与老方丈空问大师谈过之后,阿川心中便起了个执念,这佛陀与屠夫,你将要入哪个?
怪老头陈青衣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怎么小子,还没想好?先喝口酒。”
阿川默默接了过来,眼前的浮屠塔仍是那般样子,看到这浮屠塔阿川总会想起里面经历的事情,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怪老头陈青衣也不打扰阿川,默默地看着远方,今日小雪,可是仍看不清远方,只有灰茫茫一片!
陈青衣伸了个懒腰,指着前方的位置,“小子,这山风大、这远方不知归路,从这里看过去,有没有想要一剑斩过去的冲动,斩他个星垂平野阔来!”
阿川抬起头看了过去,灰蒙蒙的一片,一如自己现在将要面对的事情,都是未知,却还要自己来做决断。
怪老头陈青衣看了一眼仍是迷茫的阿川,“小子,虽然不知道你在这破塔里经历了什么,不过,做人当是勇往直前!这眼前没有路,斩出一条便是!”
阿川轻轻摇了摇头,“怪老头,我不是你。我现在知道我以后可能要做什么事,这中间做的事会违背我自己的意愿,可是我却非做不可。就像老方丈说的,这佛陀与屠夫你要当那个?其实我不是怕这最后有什么报应之类的,既然做了那么就承担!只是如果这中间要让你做些违背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坚持下去,就像以前那样!”
山风呼啸,将二人的衣服吹皱!
怪老头陈青衣勾了勾嘴角,“小子,你小子就是想的太多,虽说这是优点,可是若是什么都想好再去做,那么这活着便少了一点点味道,你小子说这世上还真有人不违背自己的意愿活着嘛?凡夫俗子为了柴米油盐、功名利禄,就算是我辈修道之人,也是为了这狗屁天道而当做此生的追求,这么想来是不是也很可怜。为了个缥缈的希望,这天下不知道多久都没有飞升的人了,而咱们不过是这天地间的过客,要是什么都想的那么多,累不累,你小子不累,我都替你累!算了,怎么说都得你小子自己想清楚才行。这样说,天下人谁不是那负心之人。。”
说完,怪老头潇洒地离去,那一刻,阿川觉得这怪老头很有高手的味道。
山风继续吹,阿川紧了紧领口,这样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不知为何,阿川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惫懒的师傅,说书的郭淮。
如果现在说书的在这里,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真是少不应看经啊。
阿川默默地自嘲了一句,重新望向那浮屠塔,仍是那般的安静,可是这里面有多少凶险又是谁能知道的呢?
阿川在这一刻很有一种再进去的冲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铺面而来的雪花让阿川冷静了下来,伸手将兰亭剑握在手心。
淡淡的凉气顺着剑柄传了过来,在这凉气之中有一丝淡淡的暖气,阿川知道那是自己与这兰亭剑之间的剑意。剑身的位置,那团淡黄色的火比刚开始要小了很多,甚至有时候不自信看都看不到了。不过兰亭剑的剑身上外围却多了一条淡淡的黄线,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阿川摸了摸冰凉的剑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从身侧取出那不归刀与自己特制的钩子来。冰凉的不归刀比兰亭剑还要更冷,而那钩子的内刃泛着淡淡的红色,如一抹新鲜的血一般。
阿川的回忆又回到了那个下着暴雨的晚上,那一晚,自己从一个将死的废物成了一个可能不死,还有可能变强的少年。虽然自己身上的冰漓变的弱小了很多,不过现在自己还能安稳的生活几年。
一切都从那时候开始改变,如果没有遇到那天灾大将屠夫,没有遇到那屠神诀,自己现在又会在哪里?也许已经死了,或者每天仍忍受着这无穷无尽的寒毒!
阿川摸了摸胸口,与这寒毒相比,这外面的雪都差了太多了。
握着钩子与不归刀,阿川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这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般,想要活着便要学会保护自己、变的更强!
屠夫那张凶狠、邪恶,仿佛是用针线缝制而成的怪脸再次出现在阿川的眼前,也许自己练下去会变成屠夫这个样子。所以,自从认识怪老头陈青衣时,虽然嘴里说不愿意学剑,可是阿川还是有意无意地学了一些,既然这剑比钩子更厉害,那么自己当然可以学,如果不成为屠夫那样子自然是更好了!
要是不行呢?
阿川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寒风凄紧,不知是谁的声音在风中回响。
“若是不行,那便入了这人间地狱吧。。”
少年阿川将头发束在身后,兰亭剑佩在腰间,风雪之中朝不禅寺内走去。
这一刻,阿川才不负这公子阿川之名。
不禅寺,仍是那只挂着一幅佛字的禅房,仍是那淡淡的茶香在小小的禅房中飘着,让这禅房中人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茶水在慢慢地滚着,这次空问大师并没有等茶煮好了便开口道,“阿川施主,这段时间可是想好了?”
阿川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这次我已经想好了。”
空问大师摸了摸胡子,眼睛看着阿川的眼睛,“那么敢问,施主你的决定是什么?”
阿川坦然地说道,“我答应大师这以后能不杀则不杀,至于是成佛陀还是成为屠夫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空问大师摸着胡子,“施主,若是留在不禅寺,那么老衲可以保证施主不再江湖。”
阿川摇了摇头,“谢大师好意,其实我这么说,大师你也听得出来,这本就是我推辞的说法,我现在仍是这尘世中人,终有一天会埋在这泥土之中,若是有一天阿川真的变成了屠夫,希望死的时候,能有听到大师的超度声。。”
空问大师忽然眼神锋利了起来,“阿川施主,你不怕老衲我现在便替天行道将你斩杀在当场,断绝后患!”
阿川忽然笑了起来,“姑且不论大师是怎么想的,其实在我看来大师你是不会现在动手的,再者,就算大师真的要动手,阿川也早已想好了这一切,不过跟大师聊天当然是坦诚布公,不敢隐瞒!”
小小的禅房之中,风雷涌动。
阿川只是静静地望着空问大师的眼睛,对于周围的异象视而不见!
良久,风散了。
空问大师给阿川倒了杯茶,“茶好了,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茶叶。”
阿川点了点头,“谢谢大师的茶!”
轻轻地喝了一小口,阿川告辞离开!
临走,空问大师轻声说道,“阿川施主,如果你非要如此,那么便将这本心经带上,是老衲这几十年来写的一点没用的东西,不过对于施主来说可能有那么一点用处!在这不禅寺有什么需要便跟慕白说,就说是我说的。”
说话间,一本淡黄色册子飞到了阿川的身前。
阿川伸手接住,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
阿川对着空问大师一拱手,“谢谢大师,若是有缘,定当再来拜访。”
空问大师一摆手,阿川走出了禅房。
看着雪地中阿川挺拔的背影,空问大师笑了笑,“英雄出少年啊!”
阿川自然不知道空问大师对自己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将册子放进怀里之后,阿川便朝怪老头所在的禅房走去。
因为阿川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间不等人,修行该开始了!
默默地看了一眼远方,阿川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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