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山脉之中福地秘境内,一名素白长袍的年轻男子斜卧在行亭栏杆上,大片芦花随风飘散,行亭外,湖面水波流转。
年轻男子眯眼远眺,突然轻声笑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寒飞千尺玉,会见拂云长!乱不乱,是真乱,乱才好嘛!”
年轻男子话音落下,随手挥袖,原本凌空乱舞的芦花飞絮,顷刻悬停而立,宛若一方星辰大阵,大阵之中,有肉眼可见的气机缓缓流淌,这是大秦王朝都不曾有过的纵横之术,以手中棋坪,颠倒天地乾坤,素白长袍的年轻男子突然起身,看似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根芦苇,含在嘴中,恰巧看到一名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飘摇而来,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面貌清秀的青衣婢女,神色恭敬。
那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秀眉微蹙,好似在想着什么,见到那叫倚竹的行亭中竟有人凭栏远眺,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愈发暴躁,刚要出手伤人,便看见那一身素白衣衫的年轻人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不说,还赶忙给女子让路,不等女子出手,年轻男子便笑着说道:“倾城仙子,久仰芳名,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呐。”
叫倾城的绝色女子停下脚步,看着那个一脸人畜无害的年轻男子。
不料年轻男子接下来一番话,让倾城心神微震,“倾城仙子,蜃岛圣女,三世兵解转生,尤其是这一世,转生之时曾有武运化雏凤入体。当然,这其中不乏蜃岛那些自诩可颠倒天地乾坤的老王八蛋寻龙师翻云覆雨所致,却是被实实在在的做成了,只是这般窃取天道行径,终究不是正途,一旦被天地发现,便会被视作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而你想要借此登顶武道,事后必须要有人能与你架起一座武运桥梁,开渠引流,好比挪移之法,更像是瞒天过海之计,只是这其中关键嘛,却不料被死死攥在姓裴的那老不死的手里。”
倾城心神大震,沉声问道,“你是谁?”
年轻男子轻笑打趣道,“放心,我可不是对仙子你一见倾心想要求着一亲芳泽的登徒浪子。”
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眯起双眸,蓦然一笑,走入行亭后,挥手让青裙婢女退去,“要是真的对小女子一见倾心那才好,指不定我跟公子还真有可能成为那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呢,是不是?”
年轻男子眯眼看了女子几眼,哈哈大笑,摇头道:“都说世间男子最薄情,女子不该如此呀,仙子不才刚刚看上那叫楚天的小子,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倾城轻柔笑道:“再多情深情,那也得有命才行啊。我可不想成为那什么亡命鸳鸯。”
年轻男子笑道:“倾城仙子倒是快人快语,实在。就是,生死何其大!人死卵朝天,纵然死后万古名,又有鸟用?”
倾城丝毫不觉得眼前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言语有什么粗鄙,轻声道,“生死何其大,就是这么个道理呐。”
年轻男子摆摆手,示意倾城坐下来,自己倒是不客气的直接坐在行亭栏杆上,笑道:“不得不承认,东玄州千年之内,除了那个叫楚天的小王八蛋,也就你身上的那份气运数一数二了,哪怕数百年前那个叫玄煌的家伙,也只有被你压一头的份,虽然你身上这份武运来的算不上名正言顺。”
倾城心里愈发深沉,眼前年轻男子,给她的感觉,好似一潭不见底的深水,不说其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口气之大,足以让这位蜃岛的天之骄女心中悚然。
年轻男子转头望了一眼‘飞雪湖’,说道:“东玄那家伙当年便想要登顶那座飞雪山,说是去看一看上面是否真的有仙人谪居,说去问一问那武道登顶的仙人,是否知道了上古真有圣人行走天地,订立规矩又为何物,为何同样生而为人,上古圣人便可只手画天地,订立方圆洞天,后人却只有抬头仰望的份,就只是因为后来者不该居上?”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事了,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就像是揭开的伤疤,让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倒是蜃岛,出了你这么个小女娃娃,有趣的很,也算是合该你们蜃岛运道不衰,至于那个叫楚天的小子,容我帮你算上一算,或许真是真龙命格,能够帮你镇压天道的反扑,不过你们之间,好像有那么几分的命格不合呐,这该如何是好?罢了罢了,一团乱麻才好,我姬鞅苦苦等了千年光景,好不容易等来这等盛况,乱世枭雄嘛。”
年轻男子向远处望去,笑道:“你若真杀了楚天那小子,就等于输了一半,可若是不杀的话,也很难赢……”
心弦如巨石投湖的绝色女子脸上早已没了半点笑意,哪怕是那种刻意的生硬笑容,都生不起半点来,一直以来,只有那倾城纵横捭阖看他人沉浮,什么时候有这种如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绝色女子,先是脸色不断变换,最后终于只剩凝重,沉声道,“前辈能否说明白些?”
年轻男子却只是轻描淡写摆了摆手,“我又不是真神仙,世间大势,也只得管中窥豹,哪里真说的明白?”
倾城俏脸难看。
年轻男子白眼道,“这可不像是心中有天地,想要翻云覆雨的倾城仙子。”
倾城还是挤出一丝生硬笑脸,正要说话,就看到惊人一幕。
只见这位言语间可吞天吐地的年轻男子,一个不稳,竟是直接从行亭栏杆滑落坠下,噗通一声坠入亭外湖中,更让人感到荒诞的是,那不说言语放浪形骸只说身材修长面貌俊朗的年轻男子,在坠入湖水后,一番野狗乱刨的拳打脚踢,直愣愣向湖底沉去,很快便只剩下一片水花涟漪。
倾城站在亭畔,眯起双眸。
女子思忖片刻,不再驻足逗留,身影一掠而去。
湖底,一身素白衣衫的年轻男子盘腿而坐,周身如有一层光华环罩,衣衫不曾浸湿半点。
年轻男子一边在湖水中悠然飘荡,一边自顾喃喃说道,“真有意思,要是搁在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说此生武道一途废了,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这小子竟是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嘿……倾城,宁不知倾城与倾国,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再不就是女子温柔梦即是男子英雄冢?”
年轻男子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叹息一声。
他姬鞅即便是在这方天地之中,也是立足世人嘴中谪仙人元婴境之上的巨擘,可空有一身本事,却施展不开拳脚,只得搬弄一些棋子,做些无聊狗屁倒灶的事情。原本以为那个叫王阳明的家伙身负君王气魄,有望搅动山河,翻云覆雨,不料到头来也不过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之辈。
姬鞅手托脸颊,自言自语道:“老头子你这是何苦,虽说这一手棋留的好,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千年之后,会有这番大气象,或许怎么也得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可这乱世枭雄,群雄蔚起,你又能多看一眼?”
姬鞅摇头叹息,可惜自己的命似乎就没有这么好,虽说年轻那会,也算是逢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气象格局,只是比起眼下光景,还是要差上许多,一路上走来,也没有把握直接冲破那层笼罩在头顶上的束缚,但愿这一次自己不会失望了才是。
姬鞅再次叹息一声,湖水中碧波流淌,有灵韵气机凝聚成晶莹丝线,曾跟自己一样,纵横东玄大陆,笑傲人间山河的东玄老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年轻修士脸上破天荒露出一抹无奈。
很难想象,这位在东玄州都是高座云端,手握天地格局,运筹帷幄的阴阳半圣,竟会出现在东玄州最不值一提的荒芜之地。
年轻修士抬手揉了揉脸颊,抬头看去,头顶依旧是碧波流淌,眯起双眼开怀一笑,“我去你娘的天地格局,为万世开太平,凭啥你们永远都能高座云端上装神仙?”
年轻男子吐了口胸中浊气,在湖底飘荡悠然自在,随手轻轻一挥,有一幅幅画面一闪而逝,先是一名挺直了佝偻背影的高大老人走在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之中,身后跟着一名相貌质朴的年轻弟子,再是之前山林中惨烈一战,光阴如长河缓缓倒流,随后是血魔山,青云阁,蜃岛,东海各方天骄,行走于福地秘境之中,最后是楚天吕真两人,无形之中有丝丝缕缕武运气机朝两人身上汇聚。
姬鞅手指轻点,缓缓点头道,“生当为人杰,男儿自当如此,顶天立地!既然有这份气运,就该折腾折腾,跟整座天下,跟天地规矩,不然后世人尽是活在古人圈画规矩框架内,多不像话,便是如那玄煌小儿,能成为人间帝王又有何用?身在樊笼里,人穷志短,最好也就是享受世间千年富贵安稳,岂知天外有天!”
姬鞅摇头晃脑,“说的好听,有规矩才有方圆,可即便是有你那些狗屁规矩约束,这天底下,寻常人命不一样是比茅草来的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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