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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南江已是初冬的季节。寒意已经来临，树上的树叶大多都已经枯黄，随着阵阵寒风飘落到了地面，又随着风到处飞扬。台里许多办公室已经开启了空调送着暖风。南江的地理位置在全国的中部地区，但通常又把它划到了大慨念的南方，大多是没有集中供暖设施的，到了冬天基本上都是靠空调送暖风取暖，居家基本上也是这样。

　　 初冬的到来、气温下降以后，贾振坤原本是衬衣外面穿夹克衫的，现在又加了一件鸡心领毛衣。贾振坤一般也不大喜欢打领带，感觉有些拘谨。就这样穿着既比较正规同时也有随意的成分。

　　 当然初冬的到来对于贾振坤来说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寒冷，还有烦躁及一些不安，感觉时间也没有原来过得那么快了。

　　 贾振坤就在这种煎熬中一天天度过。他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每天工作都安排得很紧张，除开工作以外，也不和别人多说话。基本上也不怎么应酬了，上班就来办公室，下班没有什么事就回家。

　　 老婆张美凤对贾振坤近来的反常举动先是有些诧异，后来就慢慢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肯定就是当台长的事遇到了麻烦。在她看来，当官这种事情就顺其自然吧，是你的自然就会来的。不是你的，也不要去强求。她一直是这样看的，丈夫官做得越大，离自己就会越远。对于这件事，贾振坤不愿意多讲，张美凤也不会多问。只是张美凤感觉这对于他们夫妇来说是难得的好时光，每天晚上她都是用心做几个菜在家里等他。尽管不怎么聊台里的事，但毕竟交谈的机会要多一些了，当然主要的话题还是他们的儿子贾朝阳。张美凤说，一晃儿子现在都已经上大三了，以前你工作忙，没有时间关心。现在稍微好一点了，也可以多关心关心他了。贾振坤说，是的。还有一段时间就要过春节了，他这次应该要回来吧，到时我和他好好谈谈。

　　 晚饭以后，张美凤就去忙她自己的事去了。贾振坤则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静一静了，这样还可以看几本书。要是以前，他是很少有时间到这里来坐一坐的。尽管几个书柜里面都摆满了书，实际上好多年来他也没有时间静下来认真地看完几本。

　　 以前贾振坤对书房还是很重视的，当时一张红木的书桌和一把明式红木圈椅就花了他一两万，他记得当时还是咬咬牙买了。在他的印象里面，除开房子，这是他买得最贵的东西了。

　　 以前有时间时他就喜欢来这把明式红木圈椅上坐坐，放眼望去，书柜里面都摆满了书，还有眼前这张红木书桌。尽管坐不了多长时间，但他喜欢这种感觉。一种书香居的感觉，一种宁静的感觉。

　　 这天贾振坤一坐在这把圈椅上，抬头一望，就看到了自己十分喜爱的一套唐浩明的小说，这是他非常喜爱的一部书，他连忙走过去把它拿了出来。这是一套唐浩明描写曾国藩一生奋斗历程的小说，一共有三本，就是《血祭》、《野焚》和《黑雨》。当年这部小说一问世，贾振坤就把它买了回来。看了一遍，觉得还不过瘾，接着又看了一遍。在贾振坤的印象里，在这满柜的书中，可能就只有这部书他是一连看了两遍的。

　　 在贾振坤心里，看了这部书以后，有三点对他印象最深。一是曾国藩本是一介书生，根本就不会舞刀弄枪，可后来成了湘军的统帅，替朝廷剿灭了太平天国，雄霸一方，威名远扬；二是因在和太平天国的部队作战中多次惨败，曾国藩曾经两次自杀，后被人救起，又重整旗鼓。屡战屡败，却又是屡败屡战，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其精神真是值得后人学习；还有就是杀人如麻，当然都是他的手下杀的，人家给他送了一个“曾剃头”的别名。看来关键的时候还是要狠啊，否则也是成不了大事的。

　　 贾振坤想，这段时间又可以把这几本书再看一遍了。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十多天。一天上班不久，台办周主任突然过来，说是老郑台长请他过去一下。

　　 一进老郑台长办公室，他就请贾振坤到长沙发那里坐下。

　　 “今天上午一上班，省里的联合调查组就到台里来了。”尽管老郑台长说话时还是像往常那样平稳，但还是透露出几分担心。

　　 贾振坤一惊，“调查组来了？真的来了？”

　　 “是的，一共三个人。组长是省纪委的祁处长，还有两个是省委组织部和宣传部的。”老郑台长继续介绍。

　　 调查组真的来了？难道是李丽娜去主持了香港嘉福集团的酒会，鲍书记找了她，她答应了鲍书记的要求？她怎么没有给我说呢？贾振坤想。调查组要是不来，就可能是另一个结果了。既然是调查组来了，说明情况就有了好的转机，那肯定就是李丽娜同意了鲍书记的要求以后，鲍书记出面发话了，也就是按照王部长当初设计的路线在走。

　　 “那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调查工作了？”贾振坤问。

　　 “是的，我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安排下去了。他们主要就是根据举报信所提到的事情进行调查核实。好像主要就是说你外甥和台里经营广告的事，还有就是什么生活作风方面的事。”老郑台长边说还看了贾振坤一眼，觉得贾振坤好像也没有什么惊慌的意思，早就知道了举报信的内容。

　　 “按照他们的要求，具体主要就是到广告中心去查一查相关的账目，再就是分别到广告中心、文艺中心，还有新闻中心找几个人谈一谈，具体了解一下情况。”

　　 “好，来了就好啊！”贾振坤感觉松了一口气。

　　 “好像你早有准备一样的？”老郑台长还是有些不解。

　　 “是啊，我又没有什么问题，不怕他们来查。只有他们来了，才会还我一个清白啊。要不谣言到处飞，任命的事也迟迟没有结果。”贾振坤解释道。

　　 “那就好，真是这样那就最好了。”没想到贾振坤还这么稳得住，老郑台长心里想，心理素质真的还是蛮高的啊。省里面的联合调查组来了，也没有一点惊慌的感觉。他都这么有信心，看来真的还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到底还是来了啊。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拖下去了，任命的事也黄了的哦。”贾振坤其实知道其中的一些内幕，但还是想得到其它渠道的证实。

　　 老郑台长看了看贾振坤，“你去找过鲍书记了？”

　　 “是的啊，是王部长的意思。专门去找他汇报了相关的一些情况。”贾振坤如实回答。

　　 老郑台长并没有接过他的话往下说。不过过了几秒钟，他还是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给了贾振坤。

　　 “后来我和祁组长单独待了一会，我也向他问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立即回答我，也是过了一会才说出了缘由。原来最后还是鲍书记出面发了话。有一天省委常委会结束以后，鲍书记把省委组织部的吕部长，宣传部王部长，还有省纪委的侯书记留了下来。鲍书记说了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他说，这件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你们一起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对举报信所反映的问题到台里去调查核实。本着对台里事业负责的态度，当然也是对当事人负责，调查以后形成一个书面的结论。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原来的任命就抓紧研究；当然如果有问题的话，就要按照违规违纪相关的处罚条例来进行处理了。祁组长说，这些都是候书记告诉他的。”

　　 边说，老郑台长心里在想，贾振坤这个人真的还是有点办法啊。鲍书记都出面为他说话了，看来当初我还是没有选错人。要是换了别人，出现这样的局面，恐怕就搞不定了。

　　 “振坤哪，看来你真的还是不错，连鲍书记都为你说话了啊！这件事真的要不是他出面的话，恐怕就黄了哦！”

　　 “还是要感谢老郑台长的指点啊，没有您的帮助，恐怕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对于老郑台长，贾振坤还是很感激的。

　　 调查组在台里呆了两天就走了。调查组结束工作时只是给台里打了一声招呼，关于调查的结果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由于调查的保密措施还比较严格，要求前来谈话的人回去之后不得向其他人在说起此事，另外查账涉及的人也很少，因此整个调查组的活动在台里也没有引起过多的传言。可能这也是上面领导的要求吧，调查组的活动不要在台里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

　　 冬日白天的时间短，下午五点半下班，到六点钟天就完全黑了。贾振坤拿起手机给李丽娜发了一条短信，问她是不是在家，想过来看看她。贾振坤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回信。以前可不是这样，只要贾振坤发短信，李丽娜一般都是很快就回的。贾振坤正准备回家，就听见了短信的提示音。打开一看，是李丽娜的回信，你来吧，我在家。

　　 走出电视中心大楼，已经快六点半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贾振坤沿着那条他熟悉的路往前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她为什么会突然就答应鲍书记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这次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到她家里去了呢，会不会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约会了呢？如果她现在已经答应了鲍书记，那按照一般的说法，那她以后就是鲍书记的女人了，我继续和她约会还是不是合适呢？

　　 想着想着，不一会就来到了李丽娜租住的房间门前。她轻轻敲了一下房门，很快门就开了，让贾振坤进门后，李丽娜就把门关上了。

　　 既没有以前那样热情的拥抱，也不见她赌气离开的样子，两个人感觉一下子生疏了许多，好像成了普通的朋友，甚至是还有几分陌生。男女之间的感情真是一个很怪的事情，一会儿可以好得热情似火、亲密无间，转眼间就会觉得是那么的别扭，甚至连普通的朋友都不如。

　　 “贾台，来，请坐。”说着，李丽娜把他引到客厅的长沙发那里，说话也显得那么客套。

　　 李丽娜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了贾振坤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看到李丽娜这样，贾振坤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来得及做饭吧，要不我们到外面去吃吧？”

　　 “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是在家里吃吧。刚好今天我还煨了排骨藕汤，菜也还有。你刚才发短信后，我又多蒸了一点饭，一会就好。就是没有来得及像以前那样专门做了几个菜。”看得出，李丽娜还是希望两个人一起在家里吃饭，就像以前一样，像夫妻俩一样，哪怕就是最后一次。

　　 看见李丽娜这样，贾振坤心里很不好受，想过去和她坐在一起，感觉又还没有到那个气氛，看来只有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说，“你真的答应他的要求了？”

　　 李丽娜并没有马上回答贾振坤的问话，停了一会，还装出了一点笑容，“是的，我感觉他是真的喜欢我，这次他对我真的还蛮好的，也很客气。”李丽娜肯定也是有所准备，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和贾振坤说这件事。

　　 “他说他真的很喜欢我，自从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始终无法忘记，几年了都是这样。”这些话，李丽娜好像事先都准备好了一样的，现在就是在把它背出来。

　　 “他说希望和我在一起，他一定会好好待我的。结不结婚主要也是听我的意见。要结婚的话，他就和他老婆离婚，反正他老婆现在在美国，基本上也不回来。不过最好能够再等几年，到时候他不当副书记了，是退休、或者是做别的事情，那时就可以了。”

　　 贾振坤看着李丽娜，感觉她是在强忍着，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他说，他还要给我买房子、车子，要让我生活得更舒适一些、更快乐一些。他还说，万一我以后有了真正喜欢的男朋友，还要结婚，也都是可以的。他还说……”说到这里，李丽娜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抽泣起来。

　　 贾振坤连忙过去挨着她坐下，还把她挽到怀里。又从放在茶几上的餐巾纸盒里面扯了几张餐巾纸准备给她擦眼泪，可是李丽娜抢过去自己擦了起来。

　　 贾振坤心里也有些难受，“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这些，他说、他说，说了这么多，我想知道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吗？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想我们一起生活，有这个可能吗？你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你也是不会离婚的。就是要离，如果影响了你的事业和工作，当然我也是不会同意那样去做的。”李丽娜还在擦着眼泪，抽泣的声音似乎要小了一点。

　　 “那难道就要牺牲自己，和他一起生活吗？”

　　 “那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鲍书记趁这个机会硬是要把这两件事情弄到一起。不答应他，他就不会给你去做工作，你就当不了台长，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是非要当这个台长的。”

　　 “可是我觉得你就是要当这个台长，也只有你能够当好这个台长。你们男人始终都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你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吗？我认识你也这么多年了，你本来就是一个事业型的男人，你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让贾振坤没有想到，李丽娜还会有这样的见地，为了自己能够当上这个台长，做出了这样的牺牲，“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嘛。”

　　 “在你面前，我本身就是一个傻女孩嘛，怎么办呢？你放心，以后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