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道:“大伙儿晓得,师太宽心!”
在仪君三人对师傅气度的佩服下,定闲回向客房,峨嵋派都是女弟子,当然不能像这些大男人一样为图凉爽野营。
客房门外,几个巡夜的弟子一礼,四人才入了房,看来峨嵋派所在也是把守森严啊,赵舍叹道:“这老尼姑到底怎么搞定呢,哎,咱们放火怎么样?”张彦道:“这有点儿损吧?再说,万一没有用就没有下次机会了,咱们该悄无声息的一次性把她制伏带走。”赵舍道:“鹰老鹤老,家伙带齐了么?”鹰老从包袱里掏出一堆东西,道:“按少爷的吩咐,迷烟、丝网、夜行衣、绳索、九九昏睡丸都准备好了。”
众人正愁不知如何下手,一个一扭一扭的人突然出现,夜色下看去,赵舍差点呕出来,那人艳妆浓抹,不男不女,故作妩媚,正是入选知讯堂的各一半。各一半扭到房前时,两个巡卫的峨眉弟子喝止道:“什么人?”各一半抛个媚眼,嗲声道:“小妹妹,不认识我了么,奴家叫各一半。”两弟子好歹记起,皱眉道:“你来做什么?”各一半委屈道:“那些臭男人全不让奴家进帐篷,奴家只好来这里寻个房间了,咯咯,小妹妹,其实奴家很会安慰人的,尤其在床上,丝毫不比那些臭男人差。”他毛手就要伸过去,两人忙拔剑,斥道:“到别处去找房间!”各一半嘟嘴道:“不让就不让,凶什么嘛!”他刚转身,倏忽一个平移,点住了放松警惕的二人,在两个女孩子惊恐的目光中,他一左一右搂住,嬉笑道:“等到姐姐给了你们快乐,就不会急着赶姐姐走了。”他大嘴缓缓的去吻一个,那女孩子蓦然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几乎是瞬间,一堆峨眉弟子从房内执剑出来,有的只穿睡衣,各一半惊见四周围了无数美女,贪婪地左看右看,盯着人家胸前流口水,猪哥样道:“哦,这个好——”没说完,一只粉拳正中鼻梁,打得他晕头转向,无数拳脚剑鞘击来,各一半已然委顿在地,喃喃道:“谁说出家人没脾气的……”
一群年轻弟子叱喝打骂正起劲,忽觉不对,停手转身,顿时老实道:“师傅。”定闲扫一眼,大致明白了什么事,淡淡道:“把这个挑衅的人带走。”弟子们松了口气,把早已昏厥的各一半抬起来,夜间不知扔到了哪里。定闲身后的仪君道:“师傅请回房歇息吧。”定闲摇头,道:“为师想在外面走走。”三仪齐道:“徒儿陪您。”定闲道:“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去睡吧。”仪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夜深露重,师傅莫着了凉,徒儿们回房了。”定闲点头,缓步向外走去,心想:“若是柔儿还活着,是否也能像她们一样鲜活?”
定闲又想起了死去的俗家大弟子韩柔,而韩柔也是死在这样一个夜里,因此,每到夜中,定闲就难以安眠。
几十年前的定闲,嫉恶如仇,被称为峨眉绝尼,但当她看到路边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时,心却一柔,一股母性让她丢了剑轻轻抱起,从而有了自己将来的第一个徒弟……
谁又说出家人不能有世人一样的慈母慈父天性,定闲正是把她当女儿来养的,甚至盼望着她长大后能风光出嫁,所以并未让她削发以继承衣钵,她是她披着缁衣的母亲,她是她世俗的女儿,然而那一夜……
两行清泪不绝顺腮淌下,定闲忽想:“我是不是并不适合做出家人?为何做不到定逸定茹两位师姐那样的平和?”
忽有一道黑影掠过,定闲耳根一动,双目当即锁定过去,纵身随上,那黑袍人显然没发觉她的追踪,停在一处背身不知在做什么。定闲凝气走去,想制伏而后逼问,走到一半忽觉不对,一抬头,一张宽大的黑网离头顶已不足两尺,想也未想,她挺剑往上,顺利划网为两半,又两道黑影却一左一右欺近了身,当交错开时,定闲已被点了两处穴道,委身在地。嘻嘻笑声中,六个戴面具的人聚到了身前,为首两个像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定闲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虽未被点哑穴,但她是一派掌门,所处又偏僻,可没有尖叫的习惯。那年轻男子笑道:“自然是抓了你的人。”定闲忽闪过一个念头,脱口道:“月魔——”没说完,一粒药丸破空入喉,很快的,她昏了过去。
赵舍道:“该怎么处置她呢?”张彦道:“只好藏到我们在武林城住宿的客栈里。”赵舍叹道:“我要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该多好啊,就地挖坑,就地掩埋。”
客栈里把人安置好后,六人换回常装,萧青急促地道:“接下来怎么办?”五人也正思索,赵舍笑道:“不急,不急,赵哥哥也正在想呢,不过青妹妹,要是想出了办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萧青道:“什么?”赵舍道:“称呼我的时候不要用空白、你、姓赵的,叫我一声赵哥哥,至少也是赵大哥。”萧青没说话,她没有委曲求全的习惯,更不会叫第二个人哥哥。张彦破开尴尬道:“不论具体是什么办法,大致也就是趁他们群龙无首的时候,挑拨起仇恨和猜疑,自相残杀,以达到最终解体的目的。”成继也道:“不错,比如栽赃嫁祸之类,青小姐你别着急,今夜我们思考一下,明天就会有办法的。”赵舍道:“不错,青妹妹,你先回房去睡吧。”萧青只好回自个儿房,和衣躺在床上,却总也睡不着,她忽想:“这个姓赵的总对自己不怀好意,会不会是故意拖延不想办法呢?不行,青儿要帮助哥哥,就不能靠他们!”立时决定之下,她起身翻窗遁入夜色。
这刻三更刚过,武林盟内悄无声息,一个戴纱笠的女子摸到了那片客房处,手里拿着引火的东西,寻思着点火,正是萧青。虽然决定自己动手,她唯一能想到的,还是赵舍随口的那个馊主意,她天真地想:“只要把房子全烧了,再把帐篷全烧了,他们没地方住,自然就散了。”她可没想过,这里房子一着,人仰马翻火光冲天的,帐篷里的人还会乖乖睡觉么……点了很多次,没引着火,倒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她要点的那房中忽响起一声喝问:“谁?!”灯亮起,一人推门掠出,萧青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时没思考过来该干什么了。是个男子,手里持着一柄精铁折扇对着自己。
“我——”她只吐出一个字,就不会表达了。凑着门口射出的烛光,男子看到了她手里的引火用具,愣道:“你要烧我的房子?”萧青不自觉一点头,男子虽看不见她纱笠后的面容,但那隐约的曲线还是可以观察出来的,男子色心大动,想道:“嘿嘿,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傻女人,半夜三更要烧老子的房子,既然如此,老子就把你骗进房里,今夜,你休想逃出我的魔爪了!”主意一定,他马上变作和蔼有礼状,收扇道:“这位姑娘,虽然不知你与小生有何仇怨,但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小生先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姑娘可以到房中细细讲来,不论什么事情都好商量,请!”
他一摊折扇作出请入状,萧青心想:“这个人可比那个姓赵的好多了,说不定有办法。”她傻傻的入了房,男子嘴角阴笑,关了房门,萧青自寻座位坐了,一见烛光下男子那半边脸,讶道:“你的脸——”男子内心一阵扭曲,强笑道:“让姑娘见笑了,慕容风之容实在不堪入目。”萧青补充完道:“跟别人很不一样。”她脑中缺乏词汇,顿了一下才想出描绘的语言,但语气中并无贬讽之意,慕容风心里好了很多,忽想:“奇怪,一般来说,女子纱笠掩容貌很正常,但若晚上去行事,戴个面巾不是更好,否则黑糊糊哪里看得清东西?莫非……她脸上也有不欲世人观看的缺陷?嘿嘿,既然同病相怜那就好上手了。”瞬间转完这些念头,他开口道:“这里也没外人,姑娘何不暂时摘下纱笠呢?就算有不甚可观之处,唉,也比不上小生吧?”
萧青想了一想,说不出什么不可摘的理由,她戴着,只不过赵舍五人屡屡劝她戴而已,所用的理由,萧青根本就不太明白,于是她此刻很自然的把纱笠摘下,放到了桌上,露出那世间不曾有的容颜,现出的刹那,慕容风恍觉被抽走了魂,全身的思维,意图,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散得一干二净,折扇也掉在了地上,他一软膝,跪在了地上,口里喃喃道:“仙子……”萧青皱眉道:“你说什么?”慕容风似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迷幻地道:“仙子,仙子你是下凡来见小人的么?慕容风何德何能!”不然怎么解释,世间怎会有那么笨的女子,要放人家的火,被人发现了不跑,三两句反被劝进了屋里,而且容姿气质以及那彩裳绝不似人间所有。
萧青心想:“听姓赵的说,世上有很多所谓的傻子,莫非,这个人就是个傻子,不然为什么跪在地上?姓赵的还说遇到了傻子要哄,不然他不会听你的话,比如姓赵的就曾用一个皮鼓逗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子喊哥哥,嗯,我也哄这个人一下吧。”因此她顺话道:“不错,我叫仙子,是来见你的。”无疑,这让慕容风呜呜哭了起来,是啊,这许多天来,哪儿还有真正待见他的人,不然他堂堂一个世家大少,昔日除了逛青楼出言赤裸,平日见到了中意的女子哪次不是文质彬彬使尽魅力引诱其主动投怀送抱,至于使阴招下药用强,以他的家世、玉树临风的外表哪屑去用,只是毁了容后心理才渐渐扭曲,以至生出刚才的淫计。
慕容风思来想去,哭道:“天可怜见,上苍终于体察到我慕容风的苦楚了,自从这张脸被毁之后,世间只剩嘲笑,所有女子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连妓院里那些风尘女人也不来搭理了,我慕容风大白天的,竟连门都不敢轻易出,呜呜……”萧青哪儿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同情地想:“这个傻子怪可怜的。”她好意地道:“傻……你不要哭了,起来吧。”慕容风如听谕令,收泪起身,萧青递给他一个手绢,道:“擦一擦吧。”慕容风受宠若惊地接过,仓促擦净了脸,脱口道:“仙子这仙巾能否送于小生?”萧青原本就没打算收回,她首次“待人接物”,时刻在想往日赵舍都是怎么做的,她道:“好,好。”慕容风兴奋紧张外加哆嗦的仔细折好,贴身收藏,特意道:“仙子的锦帕小生会存放一辈子的。”
萧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这对慕容风却是用来考验真心的静默,仙子不说话,自然是要自己表现足够诚意了。慕容风马上道:“小生不敢要求仙子什么,只愿日后小生对着这方锦帕请求之后,仙子能下凡一见,此生无憾了。”萧青仍不言,慕容风以为说得唐突了,慌着补充道:“小生自然不是命令仙子,只是请求,每回请求小生一定沐浴焚香,顶天膜拜,每日拜一次……哦,不不,每三天能见仙子一面足矣。”见萧青瞪着他,还以为自己贪心了,马上改口。
萧青心想,对着手帕能叫出自己来?不可救药了,便无奈道:“好吧。”慕容风喜得搓着手不知怎么是好,看见桌上茶水,忙道:“对,对,让小生来为仙子倒杯茶,仙子一路风尘,想必也渴了。”没走两步,从袖口掉出一包药来,他脸红道:“仙子勿怪,这是小生该死,刚才不知仙子身份,生出了恶念……我,我这就把它丢得远远的!”他快速捡起,开门,向外使劲一抛,蓦然听到远处一声痛呼,无辜受袭那人不解道:“慕容兄,虽然小弟半夜来访不妥,也犯不着掷物驱赶吧?咦?贞妇烈,啧啧,这么好的东西慕容兄也拿来扔掉,小弟愧受了。”
是欧阳铮!
慕容风一咯噔,心想,这人一来不是惊扰了仙子?不行,不能让他进来!他佯声道:“哦,原来是欧阳贤弟,大哥我今日乏了,可否明天再聊?”欧阳铮忽恍然道:“哦,原来慕容兄是有东西要整理了,不然也不会乱扔东西,唉,你我何等相知,何必瞒着什么,小弟给你十声的时间,赶快把那些东西收起来,陪小弟聊天解闷。”慕容风只好道:“稍等。”他关了房门,任由欧阳铮站在暗中数数,对萧青慌声道:“仙子勿怪,是我的一个唐突的朋友,仙子能否暂到内室一避?小可应付走了这人马上向您请罪!”萧青不得不在他的指示下躲到了内室帐幕后。
第十声的时候,慕容风打开了门,道:“欧阳贤弟请进吧。”欧阳铮入室,见房内干净,鼻中有股天上瑶池般的馨香,笑道:“大哥果然手脚利索,这是什么药这么好闻?”慕容风忙指指另一把椅子,道:“贤弟请坐!”他自己则坐在了萧青坐过的那椅子上,可以想见,这把椅子之后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有机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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