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稍一联想,大起后怕之心,纷骂月魔贼子险恶狡猾。
林如正道:“因为此点,我和师太才会急步赶回,以免你们中计。”
明秀明珠想到撺掇行动的正式自己,一时畏于言声,那何硕道:“盟主,那些假人没有留下一点线索么?”林如正两手指夹举一物,道:“有,便是此物!”
“稻草?”众人惊吁一声,笑道:“还当什么东西,原来那些鬼魅影子只是些稻草人,月魔勾当,不过如此!”
不过,不可否认其做工逼真,兼且套上了衣服,远看已分不清真假。
林如正没那么轻松,道:“除了此物,林某还发现,草人倒地之处甚少有遗留的弩钉,所以,那些弩钉大多被稻草人带走了。”
何硕道:“看来他们是想效仿草船借箭损耗我们的弩力了。”
林如正点头,道:“所以再有稻草人现身,除非冲过来,否则不要浪费弩钉。”
众人哄然应是,心下却暗恨上了月魔贼计。
当下,队伍再次开动,仍旧是何硕判断路径,苟谢牵着千里嗅在前探路,龙牙盾车开道。虽然鬼影一样的草人又出现了很多次,惊扰了不少人的神经,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异变,有要壮胆的远远大骂月魔缩头乌龟只敢装神弄鬼不敢现身,大概是起了作用,草人很快不再出现,让众人大呼过瘾,犹如旗开得胜。
当到一处谷口时,何硕停下,道:“盟主,师太,只要过了此道关卡,离寻到连通峰顶的石梯应该就不远了,所以,此间他们一定会设下重重陷阱。”
林如正道:“何公子,可有什么应对之法以将危险降到最低么?”
何硕想了想,道:“可寻一根重长软鞭,由一高手于前方扫道,若是没有任何异状,即是存在机关的可能性较小,但也要小心敌人由上方发起的进攻,所以,过谷时队形不宜过密。”
林如正了然,转身对众人道:“哪位同道武器为索或者鞭的,暂借林某一用!”
一根索和一根九节鞭很快奉上,林如正将二物系起,执于手中,从谷口开始,运转内力向谷内各个方向甩扫,步步为营,到达彼端后,无一丝异常发生,林如正不觉呼出口气,站于那方的谷口,回头低沉道:“大伙儿小心沿着中线过来吧,此径无碍。”
试探的顺利出乎所有人预料,何硕心奇,一时却想不出所以然,而身旁的明秀明珠等人已不耐的冲进谷去,完全忽略了林如正言的中线,以及何硕说过的“队形不宜过密”。如此以来,整支队伍不久就充塞了进去,守候着入口的定闲师徒四人正欲招呼冥思中的何硕跟进,忽然,谷内不知何因大动,先是慌乱,后是一种机括启动声,同时,一些似乎是从地底探出来的浑身黑色连结着的臂膀带着沙石站立起来,击撞着被罩于其内的人。惊慌加上沙尘迷眼,许多人条件反射下就出弩或者刀剑攻击或自卫,也顾不上会否有误伤了,总之,所有人埋没于一种地狱即将到来的疯癫中。
那头林如正刚见两徒弟之面,变异已生,黑色沙尘弥漫,已不知具体情状,他稍走近,数枚弩钉迸射而来,只得避开,可谓寸步难入。而夹谷那一边,定闲师徒三人同样如此,一时之间,只有何硕还定立思索,喃喃道:“臂连万千,触一而及邻,使动又生动,传递不息,此机关人之妙术哉;欲止其动,先以求静,莫视之敌……师太,是机关人,本身无害,让所有人都不要出手反抗,其动自息!”最后的话,不知不觉大声了。定闲如抓稻草,向谷内疾呼道:“此物本身无害,都不要有动作,免得伤害同道!”有少数人听进去了,但四围似有似无的攻击和难以张目的昏暗让其难以把持重归混乱。好在那厢林如正也听到了,两人由两头一边不住高喊安抚,一边几乎靠着直觉艰难进入,平息一寸寸土地上的混乱,包括人和机关臂,空手且有所顾忌,难免受些伤。
就在这乱如麻的时刻,崖上由绳索上顺下一人,悄悄走到何硕身后,将其点倒顺绳带走,竟是任九重,他手上又戴上了黑手套,这玄蚕手套,是萧云送还而来的。
当谷内乱息时,林如正与定闲才看清这所谓的机关人,是由无数连结在一起的臂膀粗略塑形体的黑色木头所构成的,整体看去,像一头有着千腿千臂的黑色妖虫,而尘埃落定,地面上多出了一层黑色物质。稍一推断,这陷阱倒并不复杂,大约是这原本叠合于地面薄层之下的机关人需要多个机括同时触发,众人一哄而进,中招也不冤枉,加上土下大概埋了黑灰类东西,机关人站起时便如同地狱恶魔。弄清了这些,不少人破口大骂,拿兵器砍向机关臂,但机关人只是蚯蚓样扭动几下,毫发无伤。
至于那两座龙牙盾车,也陷身谷内无法出来了。
但当务之急不是抱怨,而是检验死伤者,把一个个难以动弹的人抬出后,林如正一查,竟有一百多人,其中死亡者达七人,好在华山弟子伤亡不大,明秀明珠兄弟同心兵弩对外,倒把自己护得好好的,只是衣装染灰且稍有破烂,头发,面容自然都好不到哪里去,可说狼狈万分。现为战时,死者只好暂留一处,但一百多伤者则会成为行动的一大拖累,他们先前分发的药丸众人倒是都服用了,只是还看不出效果来。林如正一时陷入苦思,定闲忽一怔,道:“何硕施主在哪里?”林如正清醒,四处一望,不仅何硕,连那苟谢和千里嗅都不见踪影,不敢怠慢,马上派明秀明珠随同三仪穿过静止的机关人到达那端搜寻,回来后相继摇头,林如正也是无奈,只好转回眼前局面,叹道:“师太,对这些受伤的同道,您觉得怎么办呢?”定闲一震,似有所悟,道:“盟主认为呢?”
林如正看到了定闲目中那丝审视,还是无奈直言道:“我们目前有三种选择,一是派相同数量的人背负护送到谷外,而是将其留在此地等我们归来,三是随我们前行,但那样一来,难免拖累大部,师太说,哪一个选择好呢?”
定闲稍迟疑,随后果毅地道:“他们都是因除魔而死伤,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弃之不顾,否则,吾等雷同魔人矣!”
林如正只好道:“好吧,带上他们——”
命令还未布下去,忽闻一谷口处,传来低沉的车轱辘声,众人警觉,持起弩筒刀兵戒备望去,不久,只见薄雾之中,现出一个木轮车,上坐一清瘦老人,两条腿自膝以下,有些畸形的瘦小,木轮后是一个童子装的半大少年推其前行。大概是这老人没露出半点江湖人的气息,大多数人的武器不自觉放下。
这老者于那些躺倒的伤者一丈处停下,林如正仍存警惕,跨前一步挡在中间,为礼道:“在下林如正,敢问老人家名讳,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有何干?”老人声音干瘦,道“老夫不过谷中一医者尔,看到有人患伤,自然要救治了……童儿,架案,将那七个看起来死了的一一抬来,若能救活一二,即是与阎王爷又做了一笔买卖。”“是,师傅。”那少年“童儿”脆应一声,先走到木轮前,在两个轮把上轻轻一抽,两根金铁样的棍尺伸出,少年又把肩上背着的一个大包袱展开,从中拿出一块块黑色板,在棍尺上快速组合,竟搭出一个人体长的平台来,接着他把第一个“死者”抱起,平放于板床上,然后打开衣箱侍立一旁,为其师送上需要的医具。
林如正等人虽疑虑交加,在老者治人的时候,也不好多问什么,再一看那些指针交替的罕见手法,并不似寻常医者,好奇心更盛。当老人把最后一根刺在那“死者”头部的银针拔出后,这人身体颤抖一下,喉咙一动,吐出口黑血,同时睁开了虚弱的眼,显见活了过来。
“起死回生!真的是起死回生!这次见到医仙了!”
众人惊喜出声,犹自难信,而那老者与童儿并无特别反应,把生还者轻放一边,又接着去治其余六具“死者”。不多久,五治五活,轮到最后一具时,老者没用手段,探脉验瞳后道:“适医时辰已过,无能为力了……唉,小兄弟,若是先救你,死的可能是他们六人之一,这只能算你的命数了。”老者轻轻抚上年轻死者双目,一时无限哀伤。
七活其六,林如正激动再次上前,道:“老先生真乃绝代神医,敢问名号,林某等不敢忘恩!”
老者淡淡道:“老夫是月魔教的圣医士,林掌门还要问么?”趁众人发呆不能接受的功夫,他又道:“童儿,抬一个伤者过来……林掌门,老夫边为人治疗边答你的话吧!”老者与少年童儿似乎根本不在乎外事,与其关联的只有治人。
诸正道人哑然,这老人竟是月魔教的,不过想想也是,能安稳出现于此间的,也不可能置身于正邪事外,但要他们像对着寻常魔人一样喊打喊杀,又兴不起那念头。林如正一时迟疑于态度措辞,定闲则上前一步道:“这位老施主既为医者,医者圣心,怎会饲身于这涂炭江湖的月魔教中?贫尼认为,此大是大非,不可不虑!”
老者摇头,道:“老夫只管治人,正邪之分不在医德议中。”
林如正也找到了话茬,接着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您须知,救活一个月魔人,其给江湖带来的腥风血雨可能导致许多无辜者受难,就比如救活一乱世奸权,坑害的可能是天下人!”
那童儿这时不满插口道:“姓林的前辈,这话你可就说差了,以前曾有一个名声极恶的城主逼我师傅为他治病,我师傅宁死不从,那城主就要派兵将师傅抓进监牢,还是有人相救我们才脱身的——”
那老者打断道:“童儿,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童儿噤声,林如正却心叫有谱,道:“老先生既然深悉大是大非,就更不该加入月魔教了……莫非,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或受到了强迫?老先生不妨提出来,我辈义不容辞出手佐助!”林如正说着,还瞄了木轮前那双残腿一眼,又想莫非救了他的正是这月魔教人?
很多人应和林如正的话,老者却好像不愿再接这话茬,转言道:“林掌门若真有心,不如回头为老夫向一个人捎句话。”林如正精神振奋,道:“是哪位同道,前辈请讲!”
老者叹一声,手下不停,道:“那人现今医号段一针,是老夫的师弟,而老夫,名叫闻知之,大家大概没听闻过这个名字。”
众人一听,相觑道:“那段一针,不是我们自药王谷请来的坏脾气老头么?可惜这次他只是配出些药丸,却不肯随队而来,否则倒可与老神医相见了。”
林如正也做足喜色,道:“这可真是巧了,令师弟段神医正是我正道盟异士堂诚挚聘请出的,深受盟内上下敬重,老前辈若是从月魔脱出,事后与他相聚,不是佳事一件吗?到那时,万般的话也有机会讲了。”
少年童儿此时面露不屑之色,道:“林前辈,这话您又说错了,我师傅才不想跟那个人见面呢,那家伙——”
老者暂停手下医治,斥道:“童儿不可无礼,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师叔!”
童儿这次却没顺从,稍不满道:“师傅,您还是全讲了吧,不然那厮又要坑害多少人,您这双腿——”见其师摆手,童儿却住口,但这番话却把诸人的好奇都吊了起来。
老者迟虑一阵,命少年将案板和其上的伤者暂时撤下,自己屈身扯起裤腿,在众人惊悚的注目下,叹道:“这双腿成这般模样,即是我那师弟的作为。”
“昔日老夫与师弟皆为药王谷谷主药王之徒,师傅有两部传世之书,一部《医经》,一部《毒经》,《医经》是我们师兄弟都要穷究一生的,但《毒经》的传授,师傅则说是依资质和医德只传授一人。我和师弟学《医经》时资质不相上下,至于医德,虽不好分高低,但我每半个月即要出谷为那些穷困的百姓免费诊治,数年如一日,其行足格做一个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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