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举起手,停歇了身后的愤慨声浪,对着嗜血大将,淡淡道:“将军之勇武,在下已有耳闻,可谓未曾遭遇败绩,只不过,今日之战,可敢与萧某单独对斗,决出胜负?”
嗜血军闻听这话顿时一呆,群体静了,嗜血大将也是一怔,忽哈哈大笑,道:“好!本将初任将帅的时候,倒是有人不信邪这么做,只不过,在我斩杀了几名敌酋之后,往后之对敌,就再没人敢如此约斗了,本将提及,多为他们回避,萧家小子,你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挑战者!”
嗜血军兵将们也回过神来,再次大笑,道:“姓萧的,你这是找死,咱们大将军刀下,从无幸存者!”
白云军方面,则多少有心慌乱。
在普通士兵看来,嗜血大将已经是个无敌的存在,而身为主帅的萧云却直接去挑战,到时候,首当其冲,被斩落马下怎么办,那时候,必然大大影响军心,甚至不战自败!
士兵们的担忧并非无缘由,将帅就是军队的头脑,头脑没了,战必败,所以为了整个军队的得胜,战争史上,鲜少有主帅主动挑战的例子,至多有手下能战的大将与对方将军约斗,如能得胜,平添军心,特别是当一方武力弱,而对方武力强的时候,主帅出手,属于自绝生路。
而萧云的武力他们不曾见过,嗜血大将却已成了战场上一面不倒的旗帜,为敌者多数时候是争取避开这面旗帜,更多情况下,需要护卫自己的主帅,以防止嗜血大将的带兵冲击,直到在大面上,己方士兵盖过对方士兵,嗜血大将不再坚持冲杀的时候,就算得胜了。
主帅萧云恰巧在这一刻提起挑战,士兵们怎能不慌?
不过,萧云也是有着考量的,并非出于一时冲动。
他并没有自信到一定可以战胜嗜血大将的地步,不然,依照江湖规则,约战大部分是要付出筹码的,萧云并无担保什么。
但是,诚如士兵们所担忧,嗜血大将在战场已经是个“无敌”的存在,这种无敌,真的是无可抵抗吗?
不是,那是嗜血大将所形成的一种气势,冲阵风格,有这种能身先士卒所向披靡的人存在,会整体上带动嗜血军的势强、白云军的气弱,到时候,战场就会发生微妙变化,人人对嗜血将忌之如虎,逃避闪躲,就不妙了。
而自己提起约斗,起码主动将嗜血军形成的威胁分担了过来,对广大士兵们,也是个潜意识的安抚,而如若自己在约斗中胜利了,嗜血军没有了首脑,则此战胜算大增。
这一点,萧云身边任九重等人也多少意识到了,所以,任九重最终仅对他低声嘱咐道:“公子小心,不必力敌!”
而太阴真人,则目光开始锁定整个周遭,他要保证,待会儿开战之后,萧云的性命不会真正受到威胁。
约战发下,双方士兵们都磨刀霍霍,貌似,下一刻,就要正式冲锋开战了。
然而,真的如此吗?
众人难道忘了一个传闻?
果然,嗜血大将先道:“嘿嘿,萧云,片刻之后,就是你的葬身之时,本将会争取让你死得爽利些!”
接着,又转向身后,他大声放话道:“儿郎们听着,过后战起,都不要打搅我跟萧家小子决斗!”
嗜血军们群起道:“遵命!”
吩咐完毕,嗜血大将忽又转变口吻,正儿八经地道:“不过嘛,本将有一个习惯,在开战之前,必做一事,此事不完成,则战不能尽兴……萧家小子,还是稍待片刻!”
来了,来了……
无数白云军士在心中默念。
作为上一场战役的参与者,他们对嗜血大将所说的习惯已经有所目睹。
所以,一个个面上出现恐色,反观嗜血军一方,则不论将领还是士兵,都无声地狞笑开来,似乎接下来要做的事能让他们兴奋万端。
萧云、任九重等萧家军一系也猜知了其下要发生什么,不由心中一紧。
嗜血大将一说完,他身边一名将军就对身后道:“带上来!”
滑落,一溜衣衫破落颓废无神的人被嗜血兵推搡着到了两军之前。
辨清了这些人的衣饰后,白云军兵纷纷惊呼道:“是咱们的士兵!”
不错,这些人与白云军是相同的服饰,只是,似乎被关押了很久,精神要糟糕很多,即便知道接下来要有什么降临在自己身上,大约都没有反抗的意识,因为,被选出来,他们已经绝望了。
显然,都是上几次战役屡屡得胜的嗜血军虏获的白云军战俘。
这些俘虏被推行到一个地点后,被迫跪了下来,伸垂着头,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刀斧手似的嗜血兵,还有一个持着碗的人。
“刀斧手”的大刀举起,剑刃对着跪着的人后脖颈,凝立不动。
那一刻,白云军无数人大脑充血,不知是害怕、愤慨,还是莫名的逃避欲;望。
不少的都避过了头去,不敢看。
萧云等却不能避开,眼神一眨不眨。
就见,那命令将人押上来的嗜血军将领一个杀字,“刀斧手”们群起下到。
喀拉……
一瞬间轻微齐整的骨骼分离声后,数十颗头颅落下,数十道赤红的血液自断口处喷洒出来。
地面瞬间被染红,而那些持碗的人,马上一面扶住面前将要吹倒的无头尸体,一面持碗就前,接下了一满碗差不多要溢出的浓浓鲜血。
人的血!
这些血,想必是热乎乎的,有乍出笼的感觉,因为,它取自刚屠戮的人颈口。
结完血后,持碗者将尸体放任倒下去,回身,双手捧碗,行向一个个嗜血军将领。
自嗜血大将往下,虽未有下马,但都是一副恭敬无比,似乎是在祭祀,又像在进行某种意识的神色,也双手接过碗来,对准口,一仰脖,咕嘟嘟地饮了起来。
这一瞬间。
白云军中无数先前像被掐着喉咙近乎窒息的人终于惊呼着将声音释放出来,有些人还忍受不了胃中翻腾,趴地呕吐起来,尤其是刚加入的那一万萧家军,更加严重。
萧云等首脑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虽然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但又显得无比虚幻!
即便他们出自江湖,杀过人,也因杀人歌颂过正义,认定自己的杀戮无过错。
但是,生饮人血!这与为着某种目的杀人,是两种概念,是超出某种道德底限的事!
而偏偏,就在嗜血大将这群人里做出来了,他们面上,还带着某种神圣!
饮完血后,嗜血大将带领着将碗甩掉,一下转换成了先前狂傲无忌的姿态,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
将领们也同样的大笑,笑得整个颤抖起来,是不加掩饰的放肆蛮横!
而再看其下士兵,虽未亲饮人血,那热血仿佛也是注入到了他们体内,一个个神态激烈,似乎所有斗志被激发,所有战欲被激活!
嗜血军的士气,原来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将领以身饮血,表达某种强烈的意志,以及将命抛诸脑后的坚决,士兵们自然是兴奋用命!
虽说这一幕对于正常人来说不堪入目,但效果无疑是显着的,看看身后士兵的样貌,萧云皱起眉来。
这样下去不行……
即便此战的目的不是硬碰硬……
忽然,一侧的将军金良打马过来,低声道:“元帅,如若您允许,咱们也有对策!”
萧云疑惑,道:“什么?”
金良马上向后面大声吩咐道:“都推上前来!”
只见,身后无数层层包裹的白云军,竟逐渐被分出一道过径的口子来,有一队人一字排开行了出来,这群人里,是两个一组,每一组中,一人在前,头上罩着麻袋,双手被绑缚在背后,而后面的人,明显是白云军士兵,持刀监督着前面的人。
很多白云军并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队伍中,怎么会藏着这样一队人?
而金将军又是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他们议论纷纷。
而嗜血军也不解其意,反而整体安静下来,要看对方做些什么。
看着那些踉跄着被推行的人,萧云似有所悟。
这些人到了两军阵线之间后,一溜排开,罗列成一线,而身后持兵的士兵也是对个近身监看,其形式,恰似先前嗜血军那样,却又正规了许多。
嗜血大将已经明白万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哈哈,萧云,莫非你想效仿本将?哈哈,这样正好,战起来会更有意思!”
他手下将领们却倒场子嘲笑道:“可惜啊,模仿从来都是只得形式,不得真髓的,等会儿,千万不要没有做就下软了啊,哈哈——”
这一下,没有人不理解己方要做什么了,白云军哄然乱成一团!
金良竟是要学嗜血大将,当众饮血,激发斗志胆量!
但是,也不怪他如此想。
要说沙场饮血,其实跟碎骨杀人没有根本区别,都是在屠戮人命。
这,也是战争的本质。
但是,战乱毕竟才进行了半年之余,大多数军士,都是在和平中走来的,他们即便可以杀人,也过不了心理负担这一关。
而战争的整体手段,也还比较规则,没有那么多的不合常理。
偏偏,嗜血大将此人就不能以常理计算,或者说,他将祖龙大地战乱多年之后,才会成为常态、频频发生的事提前祭出,其效果当然是显着的,不论是对嗜血将意志的提升,还是对敌方的心理威慑。
所以,上几次战败之后,金良反复思索,觉得嗜血军能取得那么大胜利,关键就在于这战前的屠人饮血!
但是,这一点很难对付吗?
于是,金良就与其他将领们商定,不就是“嗜血”吗,你可以做,咱们也可以做,下次战役,咱们也于军前生饮人血,又有何惧?!
只要能过了心理这一关的话!
而为了取胜,或说一雪前耻,将领们也都最终答应了。
不过,毕竟怕萧云等人墨守成规,加以拒绝,就先斩后奏,将那些取血的目标混杂于队伍中,随军带了过来。
这些事,萧云即便不用细问,也可推理出这里面的逻辑,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一刻,金良就道:“元帅,他们可以做的事,咱们也可以做,请原谅末将未有事先请示了!”
其他白云军将领也凑过来,对萧云道:“是啊,元帅,为了这次决战的胜利,末将们愿意付出一切,生饮人血!”
他们是希望,作为主帅的萧云能赞同,甚至是参与这一行为。
白云军的普通士兵们也意识到自己这方要做什么,一时躁动起来,躁动之中,既有排斥,也有那么几分兴奋乃至热血!
奶奶的,豁出去了!
任九重等人看着萧云,道了一声:“公子?”
他们在等萧云拿主意,如若所拥戴的萧云答应了,自己等也将陪同,生饮人血。
毕竟,都是江湖出身,任九重昔年还被成为“嗜血任九重”。
大约,既入军伍,既经战乱,既然发了誓言要平定这乱世的江山,就始终要过了这一关。
面对着无数期待中的目光,萧云面色沉重,忽然一个轻斥,纵马来到了那群被一字排开的跪着的“祭品”面前,一个来回,忽道:“将麻袋摘下来!”
身后的“准刽子手”们将麻袋一齐摘了下来,抛丢一旁,露出了其下那些跪着的人的真面。
这一看,众人不由惊呼:百姓!
不错,这近乎上百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普通的百姓!
萧云面色更沉了。
这时,金良遥对嗜血大将哈哈大笑道:“怎样,你有俘虏可杀,我们也不缺祭品,这些人,都是从你们城池捕获来的,咱们便场面上见真章吧!”
是啊,对着杀人,对着饮血,谁又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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