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九重道:“极像,就说明并不能确定,况且暗夜被破,阴玄二人看重性命,向来谨小慎微,就算要做什么事,也不太可能先就漏了行迹,另外,尊夫吕凯也是个一流高手,又在行镖途中,日夜警醒,怎么会没有惊动任何房客而被杀呢?”
卢氏起身,道:“两位……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萧云道:“不瞒吕夫人,我们怀疑雪山派上下之死是有心人为着某种目的所为,嫁祸阴玄二老只是转移视角。”
任九重道:“我们主仆正查到这桩阴谋,若吕夫人肯配合开棺验一下尸,说不定可以找到杀死尊夫二十余人的真正凶手。”
卢氏转过身去,呼吸粗重,显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半天后,面向两人时,卢氏已经归于平淡,道:“这位公子,老身不知你们所图为何,武林大义也好,私人恩怨也罢,但那真正行凶的人,肯定会是强横不亚于阴玄二老的有手段者,雪山派只剩下些孤寡,若放弃报仇,还可徐图复兴,若硬要做那与强对抗之事,也只能招来更大的灾祸……两位,请你们出去吧。”
任九重道:“吕夫人,您忽略了一件事,远扬镖局押送的镖银价值二十万两,这笔赔偿,不知雪山派怎么应对?是卖田地呢,还是出售镖局?”
卢氏一怔,还是咬牙道:“雪山派就算住进茅屋,也还撑得下去。”
萧云起身,提声道:“既然吕夫人不打算为雪山派报仇,也不想寻回镖银,那么,老任,咱们也省下那份心吧。”
忽然门被推开,一众寡妇进来,除了两个四旬余的,剩下的全跪到了卢氏面前,齐道:“师母,咱们就听这位公子的吧!”
卢氏道:“你们——”
那两个四旬妇人也道:“大嫂,既然有望报仇,咱们为什么要退却?再说那二十万两的镖银,若真赔起来,连山头那份祖产都保不住了,孩子们都没长大,咱们妇人挣不了钱,又怎么撑下去?”
跪着的寡妇们又呼道:“师母!”
在镇外的空地上,请来的老仵作正在对二十具开棺的尸首一具具查验,看到毫无声息的尸体,寡妇们又是抱头痛哭。
“如何?”任九重问验完的仵作,老人道:“不是毒死的,全为一掌毙命,死前基本没有挣扎痕迹,最古怪的是那掌印,颜色竟不随尸体变化,中掌处腐烂也较慢。”
萧云道:“这些掌印是否两个人的?”
老仵作摇头,道:“一人所为,尸体上的掌印大小角度全一致,且都为右手。”
任九重道:“不能是行凶者有两人,而掌印相近吗?”
老仵作自信地道:“以我验尸几十年的经验,还没发现一例完全相同的掌形,死尸不同别般,生前留下的印痕如不遭破坏,会更加清晰。”
“那么”,萧云指着吕凯的尸首,道:“这位老师傅的死有什么古怪吗?”
“有。”老仵作声出有力,卢氏不由集中了心神。
“死者当胸中掌,脸上的表情不是惊慌恐惧,而是不敢置信,但那一掌已经断了他的生机,来不及变化别的表情,这就有一种可能,凶手为死者所熟知,且比较信任,所以没有防范。”
付了银钱,老仵作离开,萧云道:“吕夫人,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吕总镖头死得冤枉,因为凶手是熟人,他连一式雪山派武功都没用上啊。”
卢氏道:“老爷在外的熟人老身并不太知晓,不知二位怎么做?”
萧云道:“其实我们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我建议吕夫人改道去武林盟,那里不久后就要召开武林大会,雪山派本也是武林盟一员,到时,天下英雄齐至,尊夫上下之仇得报的机会更大,而且,我们四人也会全程守护。”
卢氏道:“那就感谢四位了。”
当下,棺木上盖,运棺车掉转车头,正要徐行,忽闻一声疾呼:“大哥,等等小弟。”
萧云一回首,却见赵舍与两护卫三骑齐至,赵舍下马道:“大哥去哪里?不若也带上小弟吧。”
萧云道:“我要一路护棺到武林盟,你也要随行?”
赵舍大喜,道:“那就太好了,小弟也正想去往那处。”
不待萧云搭话,他指着寡妇们来时乘坐的马车,道:“这马车也太寒酸了,诸位夫人怎么可以如此屈尊,待我下站时全部换作豪华的,女人们坐车,男人们骑马护行,这才像话。”
本以为他是随口一提,没想后来他真的买了好几驾大马车,硬逼着寡妇门上了车,而且一路基本亲自出面应酬,若有哪个店不肯应食宿,就大叫“老鹰老鹤”,两个护卫就会持武器左右横出,所以一路畅行。
这都是他的习惯,照顾女人。
初始几天,白日行路,夜间住宿,倒也安然,只有一日,天近傍晚,还未有人烟,众人正以为要夜宿,隐约看见前方有一破庙,大喜,急赶过去,这庙年深日久,蛛网遍布,简略收拾一下,再从豪华马车上拿下褥子之类,二十多个人,倒还挤得下,至于拉棺材的车马,则环绕停在庙门口,为防马惊,暂把车辕卸了下来,由于四围是无植被的荒野,所有坐骑就分几组绑到了一起。
一路颠簸,都有些累了,连带萧云,都盹入梦乡,半夜,他忽然惊醒,附耳在地一听,色变,任九重被他惊醒,小声道:“公子,怎么了?”
萧云道:“有马群驰来,大约不下百匹。”
任九重功聚双耳,也伏地,听不出,不过他深信萧云的本事,马上沉声道:“大家醒一醒……有大批人正骑马过来,来意不明,女人们往里面聚,不论有什么事发生,都不要出来!”
卢氏也忙着附和吩咐,只有几个赶车的下人恐惧无措,萧云一看,干脆几指点倒,卢氏疑惑:“公子你这是?”
萧云道:“我点了他们昏睡穴,他们会一直睡到天亮。”
就这么几刻的工夫,先是任九重,再是赵舍身边的鹰老鹤老、张彦成继都听到了如雷的马蹄声,寡妇门有武功的还好些,娇弱的干脆抱作一团,萧云与任九重赵舍共七人行出庙门。
萧云围庙转了一遭,道:“这庙由砖瓦垒就,当无忧患。”
任九重道:“那这些马,坐乘,还有棺木车怎么办?”
萧云道:“只好由我们亲自保护了。”
鹰老道:“关键不知那些人什么来意,路过,还是特意?”
鹤老道:“深更半夜纵马疾驰,赶路的可能性不大。”
赵舍道:“若是小小毛贼,嘿嘿,少不得要教训一番。”
可是上百的毛贼就不能简称为毛贼了,萧云道:“咱们把棺木车堆在庙口,马绑在四周吧,赵二弟,你进到庙里,其余一人把守一个方向。”
赵舍道:“我为什么要呆在庙里?”
鹰老鹤老齐道:“少爷,你要是在外面,咱们二人就只好专门保护你了。”
赵舍知道自己武功不好,只好道:“好吧。”
他只站在庙门处,一方面向外看,另一方面也挡住了女人们视线。
很快,布置停当,上百坐骑也驰至了,每个骑士手里都举着一支火把,骑士身后则捆着一大堆的干柴,由于夜色黑暗,看不清骑士们的面相,但蹄声杂乱,吆喝之声此起彼伏,该不是军人。
任九重道:“公子,这些人吆声轻佻,应该是马贼。”
萧云道:“此中原腹地,马贼何来?”
任九重道:“公子没发现么,今日所赶的路全为平阔无人的干地,估计再往前,连沙地都可能出现,如果再有一两座山头丘陵,那就是马贼们绝佳的栖身之所。”
上百骑瞬间把破庙包围,蹄声已在耳畔,庙内寡妇们不免色变,卢氏沉稳道:“万事有外面的相公,咱们切不可惊乱出声,已防搅扰到他们,胆子小的,把耳朵捂上。”
上百骑士吆喝一阵后,马匹已均匀的分布在四周,一个头领似的人喝道:“儿郎们,点火!”
一听点火二字,任九重等人不免有动手的念头,萧云忙道:“慢,该是别的意思。”
果然,只见骑士们各自把马上干柴远近不一的在庙四围丢做十数堆,接着丢火把下去,顿时,一处处的火把夜照亮,骑士们的装束面相清晰起来,萧云六人一看,这些人装束不一,多有赤身裸背,不少人光头耳坠铁环,武器则基本为刀弓,一个个神情彪悍,显为马贼无疑。
火光一起,马贼们也看清了围着的实景,一贼哈哈笑道:“头领,果如情报所言,二十一口棺材,嘿,这次可发了。”
萧云低声道:“告诉他们几个,小心马贼弓箭。”
任九重左右告知,张彦成继鹰老鹤老皆点头,这中间,一骑从贼群中拱卫出来,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相较于别的马贼,穿束倒还严整,浓须,留着短发,一个铁制头箍把头发束向上去。
萧云一示意,任九重上前拱手道:“不知这位头领作何称呼?”
“哈哈哈……到了这百里黄沙坡,竟连咱们大名鼎鼎的铁颅金大头领都不知道。”
马贼们哄笑一片,任九重面色不变,道:“可是那号称财留人不留、富留穷不留、女留男不留、少留老不留的四留四不留铁颅金良金头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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